宋玄機垂眸掃了眼狼狽不堪的長孫策,冷淡的目光仿佛無聲嗤出了一個“廢”字。
長孫策一臉憋得通紅,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最後徹底閉上了。
看著被牢牢禁錮在原地,維持著可笑的姿態的“林澹”,賀蘭熹甚至懊悔。他剛剛不應該說“宋玄機!”的,他應該“宋玄機。”這樣才對。
宋玄機轉過身,看向“林澹”:“【鬼相語】?”
冷得直哆嗦的長孫策總算找到了發言的機會:“你要給他的嘴‘解凍’啊,不然他怎麼說話?”
宋玄機給了“林澹”一個說話的機會。“林澹”臉上的冰層刷地碎開,他的目光從一一掠過賀蘭熹,宋玄機和長孫策,忽地一聲笑。
“無情道院的得意門生……嗬。”“林澹”麵目扭曲,仿佛有無數條細蛇在他皮肉下蠕動:“你們這些天之驕子還真是千百年來如一日的麵目可憎啊。”
賀蘭熹在宋玄機身後微不可見地挑了挑眉。
最終,“林澹”的視線落在了祝如霜,竟是勾起了嘴唇,微微一笑:“美人,下次換我娶你啊。”
說罷,“林澹”閉上了眼,身體在眾目睽睽之下迅速化成了一團黏液。
和之前不同,這團黏液再不能蠕動翻滾,隻能像水一般,緩緩四散而開,不多時便停止了流動。而黏液的中間,靜靜地躺著一個被截斷了的暗紅色龍角。
天際初亮,東方既白,原本熱鬨非凡喜氣洋洋的林府人去樓空,隻剩下了滿地的狼藉。
*
長孫策依舊是有家不回,跟著無情道三美回到了之前落腳的客棧。
朝陽之下,長街寂寥。賀蘭熹走在中間,左邊宋玄機,右邊祝如霜,前麵長孫策。三個無情道一如既往的保持著沉默,長孫策當著他們的麵和混天道院長大肆使用傳音符,全方麵向無情道們展示了怎樣的才是正常的師生情——
“事情解決得很順利,【鬼相語】也沒丟,宋潯保管著呢。院長你大可放心,一切儘在我掌握之中……對對對,我在其中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什麼?您問我和無情道們誰的作用更大?這得看從哪個角度來說了,比如說,若不是最後我提點了宋玄機一次讓邪祟開口說話,可能就要丟失一個重要的線索……”
賀蘭熹實在聽不下去了,步伐一頓:“祝如霜。”
宋玄機和祝如霜同時停下了腳步,朝他看來。
賀蘭熹道:“來我房中,有事。”
祝如霜遲疑一息,點了點頭。
賀蘭熹又轉向宋玄機:“你理應向江院長說明此事。”
趕緊去趕緊去,千萬彆讓長孫策把功勞全搶了!
賀蘭熹原以為自己又將收獲一個“嗯”字,沒想到宋玄機居然一口氣說了四個字:“無須你教。”
祝如霜跟著賀蘭熹回到了房間,不等賀蘭熹開口問詢,他便道:“事情的經過,你和宋玄機應當都知道了吧。”
“嗯,”賀蘭熹謹慎地給房間施了一個隔音術,說:“一些細節除外。”
“細節……”祝如霜偏過頭,輕聲道:“也沒什麼可說的。”
賀蘭熹的確想仔細問問祝如霜是如何碰見“林澹”,又是怎樣和他一同在浮生若夢中過了三年,但祝如霜顯然不願多提此事,他自然不會強人所難。
“好,我們說些彆的。”賀蘭熹憋了一路,感覺自己都要爆炸了:“你不覺得,今日你的話格外的多嗎?”
“哦,你問這個。”祝如霜目光微微遊移,似有幾分心虛:“長孫經略的話多多辣椒水,我借來用了。”
“少來!”賀蘭熹牢牢盯著祝如霜,不肯放過對方任何情緒的外泄:“我已查驗過,根本就沒有什麼‘話多多辣椒水’,那隻是普通的辣椒水而已,長孫策買到了假藥!”
祝如霜微微一愣:“怎會如此?”祝如霜很快意識到了不對:“可是你的話也……”
賀蘭熹果斷打斷他:“現在,是我在問你。”
祝如霜嘴唇微張,數次的欲言又止,最終化成一聲輕歎:“好吧。”
賀蘭熹隱隱有了某種預感。祝如霜看著他,略帶羞愧地莞爾一笑:“其實,我並非是像你和宋玄機那般真正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之人。不過是為了靜心修道,不得不如此行事。”
賀蘭熹:“……”
“總歸此事過後,無情道院也容不下我了。等跟你們一同回太華宗複命後,我應該就……”祝如霜長睫垂下,自嘲一笑:“現在想來,最後幾日若能以真麵目和你們相處,似乎也不錯。但你可以放心,我知道你和宋玄機喜靜,若非必要,我斷不會打擾你們。”
賀蘭熹:“…………”
祝如霜見賀蘭熹臉色紅了白,白了紅,還以為自己突如其來的自白把人給嚇著了,關切地問:“賀蘭時雨?你沒事吧?”
賀蘭熹手捂著胸口,幾乎快吐血,話也說不好了:“你……我……我們……祝雲你怎麼不早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