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降水同樣掩去指針的聲響。
他的左手無意識旋轉鋼筆,接續前一個逗號,隔一行寫下灰藍的“O”。
Ⅲ
隘路上空無一人。
聖三一主日的天幕接納塵世燔祭:被獻祭的羔羊抵達天頂,將矢車菊藍漂染為魚白;餘燼把離散的雲片擠成霧灰的長羊絨,雲影滲入圓雕,給聖母安詳的神態塗上一層陰悒。
他的步伐遲滯沉重,如頂狂飆前行。
他穿過聖水盆和洗禮盆,走進窄門。
Ⅰ
他站在鏡麵之前。
眼角被冰水侵蝕。
他用淨水澆麵,反複搓挲。
麻木感從末梢導向中樞,剝離知覺。
鏡麵映出鎖於眼尾的刺青。
蒼白的手指從後緊扣頸領。
Ⅱ
自我們結識以來,這是他鮮有的好眠。
也許不是。
他和我一樣擅長偽飾,粉飾太平是最微不足道的伎倆。我無法依據REM猜測他處在哪個睡眠階段,也無法欺騙自己相信他會在我身邊陷入沉眠。我確信他在枕套裡藏著一支P365,而指向對方的槍口是我們唯一共有的慰藉。隻是等待,從非提防。
我們都心照不宣地懸置針對彼此的審判,儘管毫無意義。
他在等待機體死亡,我在等待謎底:除卻他的死,我還在等待的。我不想致力求索,而在我們呼吸重疊或交錯的時刻,它的幻影都會從深層意識浮上表層,水蛭般粘在原地。
於是我走出臥室。
在這局難辨時長的博弈中,陰雲已將晴空貪食殆儘。葉叢一度留下狂風的轍痕,但轉瞬即去。
我生疏地點燃卷煙,推開窗,嘗試吸第一口。
那並不令人愉悅。
我堅持在下雨前抽完它。
煙蒂冷卻。
我用它在右手手背上畫不成形的“O”。
Ⅲ
教堂內空無一人。
天使像手持逆十字盤踞在告解亭正上方。
他跪在懺悔室前,依次輕點額頭、前胸、左右肩,畫出十字。
颶風與頌歌響徹空無一人的聖所:
Glória in excélsis Deo et in terra pax homínibus bonae voluntátis.[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