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在那一瞬間的慌亂、顫抖與害怕,也隻是出於,害怕承擔責任而已。
宋南星自覺,自己的內裡是一個自私冷漠的人。
如果換做她,她肯定不會拚著命保護與她毫不相關的任何人。
是的,任何人!
醫生說沈汀溪需要臥床休息,等待下一步觀察,身邊不能無人陪護。
宋南星從下山到現在,衣服後都是汗涔涔的,被浸透的衣物黏附在身上,膩膩得讓人十分難受。
醫院病房雖然有洗漱間,可是沒有準備衣物,她根本無法在這裡洗澡,也換不掉這一身汗臭的衣服。
無法忍受這種的情況,宋南星在床邊越坐越不耐煩,十分想立刻離開回去洗個澡。
病床靠門,沒被關上的門被涼風吹得,左右搖晃,嘎嘎作響。
風穿過門,吹到宋南星的身上,絲絲的涼意瞬間消緩她的焦躁。
額頭前部被風輕輕吹過,帶走了腦中複雜的消極情緒,宋南星開始反省自己,自己這樣的想法,太過於自私了。
“人家都為了保護你,進了醫院差點小命不保,你竟然還為了洗澡要離開?”
簡直太沒良心了!
從小語文老師就教導我們,要知恩圖報。
語文老師:滴水之恩,應當湧泉相報。
更何況他這都不是小恩。
宋南星轉過身來,看著病床躺著的人,頭部有幾個被蟄出來的大包,紅腫著特彆明顯,還記得她拖起他時,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也有許多被蟄出來的腫包。
蒼白的臉色刺激她的視線,望著病床上躺著的人,她好像又回到了童年,玩耍掏蜂窩的日子。
那個時候,也有一個與他一樣的人,會在蜜蜂湧出時,第一時間衝出來主動保護她。
被爺爺背回家裡時,他也是這樣躺在床上的,養著病,許久都沒有下床和她一起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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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的她很淘氣,爺爺奶奶很愛她,從不限製她的任何想法與愛好。村子裡的孩子很多,大多都是男孩兒,她與他們經常一起摸魚爬樹,釣魚掏蜂窩。
六歲的暑假,她早早放學回到家,與夥伴們在門口分散開,發現自己家裡來了幾位陌生人。
“星星快來,這是隔壁新來的小哥哥,你要認識一下嗎?”
宋南星在門口呆站了一會兒,看見爺爺在裡麵向她招著手,示意她快點進去,認識認識新朋友。
聽到可以認識新朋友,她歡快地在原地起跳,身上背著的書包隨著力道,被重重彈起後又落到背上。
邁著歡快的步子,大步子衝向爺爺身邊。
被爺爺笑著抱起,放到腿上坐好,她這才看到在爺爺另一側坐著的小男孩兒。
小男孩兒緊緊貼著他身邊的人,一直低著頭,扣著手指,從她的角度看過去,隻能能看到男孩兒頭頂的發旋兒。
“星星,這個哥哥叫許嘉木,就比你大幾個月哦,你想和他做朋友嗎?”
爺爺臉上滿是笑容,輕輕摸摸她的頭發,看向她軟乎可愛的臉頰,細心地詢問她的想法。
許爺爺也輕輕戳了戳還低著頭的許嘉木,輕聲告訴他,要抬起頭來聽人說話,不然不太禮貌。
許嘉木輕輕點了點頭,小小嗯了一聲,然後慢慢地抬起頭來,看向正在好奇盯著自己的宋南星。
宋南星被養得很精致,臉頰肉肉的,粉嫩嫩的,杏仁大眼好奇地瞪著,小嘴微微張大。
她的眼裡,滿滿的都是對新鮮事物的好奇與探索的愉悅,直愣愣的盯住許嘉木。
許嘉木不喜歡被人一直盯住,因為在以前,這些眼神裡,充滿的都是惡意與鄙夷。
來了青山鎮後,他發現幾乎沒有這種情況了。
就像現在,宋南星的眼裡,是他一直向往著,善意的,與快樂的童真眼神。
心底壓抑已久的自卑盒子,好似被輕輕撬開了一腳,這些天接受到的善意汩汩流入盒內,在細流中軟和著裡麵擠壓的黑暗。
“你好,我,叫許,許嘉木。”
被善意的磁場吸引,許嘉木緩緩開口,主動向宋南星遞出友誼的橄欖枝。
“你好呀你好呀,你長得好可愛呀,和我一樣,你的爺爺奶奶也很愛你吧,她們是不是也經常給你吃很多好吃的呀。”
“你看看我,臉肉肉的,軟軟的,我的小夥伴們和伯伯們,最喜歡誇我的臉蛋啦,就是因為好吃的太多啦,肚子總是餓餓的,忍不住想吃就越來越可愛啦。”
許嘉木的臉肉肉的,與宋南星不同,是無法消減下去的肥腫,更何況臉上起了很多疹子,也消不下去。
就在抬起頭的前一秒,他還在想,宋南星是不是也會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後,厭惡的走開,不再與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