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蒲瑞遞給陳真一張白紙,上麵是幾根略有些雜亂的線條。
看輪廓,像是由幾根線條組成的小人。
陳真把這張紙轉來轉去,反複看了幾遍,不可置信地問:“這不會就是你說的那個人吧。”
張蒲瑞幫他把紙調整了一個方向,“起初我也沒看懂這是誰,但是你看他缺了一顆下牙,耳朵上還有一道傷口被縫合的痕跡。”
張蒲瑞說到這裡就停了,他看向陳真,等著陳真說出那個人的名字,或是那個人的身份。
哪知陳真完全沒理解到他的意思,繼續問:“誰會缺一顆牙,耳朵還受過傷呢。”
張蒲瑞咬著牙,手指關節掰的哢哢作響,嘴巴開合好幾次才出聲:“難道你忘記唐天真摔斷耳朵那件事了?還有,他從小就缺一顆牙啊。”
經他這麼一提醒,陳真就好像是拔了塞的開水壺,扯著破了音的嗓子喊道:“我知道了,我想起來了,是他,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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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真,是張蒲瑞和陳真的前輩,此人待人隨和,長著一對大耳垂,經常有人以此來誇他有福氣,但很少有人知道他有一隻斷耳。
他摔斷耳朵後,為了美觀,強行讓他給他把耳朵重新縫上,是一位經驗豐富的外科醫生執刀,縫好以後乍看是看不出來的。
他為人佛係,不爭不搶,活了大半輩子都不如新進的小輩,被小輩們連連超越他也覺得無所謂。
直到有一天,突然下來一紙任命書,讓他走馬上任豐北市精神病院院長一職,職級倒是連升好幾級,但是活不好乾。所有人,包括張蒲瑞都勸他拒絕那次任命,但唐天真這人就如同他的名字,天真的要命,一定要收下這份天下掉下來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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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真,如果我說這畫不是我畫的,是他畫的,你怎麼想。”張蒲瑞拉開一道簾子,裡麵擺了兩張折疊單人床,此時有一個人正躺在床上睡覺。
看他衣著打扮,應該是望城村的人。
陳真感到一陣寒意,“他耳朵上有傷這事連我都忘了,他怎麼會知道。”唐天真的耳朵是他還在監管局的時候,某次出外勤任務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去摔斷的,當時這件事總共就四五個人知道,由於不是什麼大事,沒過多久這事就淡出幾人的記憶了。
這次要不是張蒲瑞提醒,估計還真想不起來。
“我猜他們應該認識。”張蒲瑞從手機裡調出來一張圖,“我讓局裡的人幫忙查了他的檔案,他竟然是望城村人。”
“這個人剛才被我催眠後,無意識中畫出了這張圖,這就說明,至少他們是見過麵的。”
陳真拿過手機把圖片放大了去看戶籍地址那行字,還真是,唐天真竟然是望城村人,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安排。
把手機還回去的時候,陳真忽然想到了什麼:“局裡的人事檔案為什麼會發給你,你哪裡來的權限。”
張蒲瑞結巴了半天才蹦出一句:“我是沒權限,但是我如果說我是……”,張蒲瑞眼神躲閃,食指彈了彈鼻尖,壓低聲音說:“如果我跟他們說我是周……客的話,那我想看一個人資料還是很容易的。”
“你冒充局長?”陳真扯著嗓子嚎了一聲,眼睛瞪的溜圓。
張蒲瑞刻意壓低了狡辯的聲音:“不是冒充,我是在替局長完成工作,你瞧咱們局長現在的心思都在誰身上,要是等他,那咱們這次辛辛苦苦出差的業績就被那幫人占完了。”
那幫人指的是隔壁正忙得四腳朝天搶救病人的醫護們,人家的工作節奏和他們這邊可謂是形成了鮮明對比。
“那你也不應該冒充局長……”陳真本意想替周客辯駁,但是話到嘴邊,他忽然又覺得張蒲瑞說的有道理,於是話鋒一轉,問:“你剛才說著村裡人集體自殺都歸根於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他?”陳真指著那副潦草的肖像話。
張蒲瑞沒有立即回答,他思索片刻後回答:“不確定,但是大概率是他,想要驗證,要去一趟精神病院,見到他本人才行。”
在他連環分析之下,陳真恨不得現在就飛到精神病院找唐天真對質。
“去肯定是要去的,但不是現在。”張蒲瑞拉住性急的陳真,“天真大哥為什麼能影響到這麼多人,他也是借助了外力。”
張蒲瑞用腳點了點發白的水泥路麵,“如果我的機器沒出問題,那這下麵就是一條暗河,這條暗河被人為阻斷了,此時這條河裡的水變成了我們最怕的濁氣。”
陳真看著腳下地麵,“所以你說要在天黑前把這裡變成一座空村,是因為這個。”
按照以往他們處理濁氣的方法,今天晚上,這個地方必定要發生一次天翻地覆的變化,在此之前,活著的人必須全部撤走。
濁氣再次掠奪著鮮活的生命,陳真神色變得狠厲起來,“我去找局長,馬上處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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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歸腿骨折後被注射過一種促進她康複的藥物,極易犯困。
就在她意識極度模糊的時候,突然聽到周客一聲又一聲叫自己的名字。
她強忍困意,眼睛睜開一條縫,含糊不清地問:“叫我乾嘛?”
周可又拿出他那枚可以測天賦的陀螺,“轉一下。”
“轉,轉什麼?”葉歸早就忘記上次周客讓自己轉過一次陀螺的事了,再加上她已經困到靈魂都快要出竅了,為什麼偏要在這個時候讓她轉啊,“等我醒了再轉。”
周客把陀螺塞到葉歸指尖,幫她捏緊,“轉一下。”
葉歸不耐煩地歎口氣,為了能睡個安穩覺,她指尖轉動,手裡那個東西被她丟了出去。
周客看著垂直落到地上的陀螺,陷入了沉思。
明明在她身上看到了靈氣纏繞的痕跡,怎麼還是這個情況,不可能,不應該啊。
再看葉歸,已經睡死了。
周客撿起陀螺,剛轉身要出門的時候,門就被推開了,“局長,出事了。”
陳真站在門邊沒露麵,他先伸著頭朝裡麵看了一眼,確認他看到的場景正常後,才往外走一步,站到門口彙報情況。
周客聽完冷笑一聲:“唐天真在一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當久了皇帝,竟然還能犯傻到被顧雲鶴收買過去當狗腿子。”
末了,他周身隱隱有電光流竄,再開口,語氣冷的像寒冬裡的生鐵一樣:“那就讓他再多收一個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