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屋修羅場 “雲時卿,你乾什麼!”……(2 / 2)

雲時卿瞥了烏魯森圖一眼:“以這小子為質,穆歧如果在乎兒子,自然會放我們離開。”

柳柒說道:“放我們離去,穆歧便是自尋死路,他斷然不肯。”

雲時卿目光淩然,麵露殺意:“那就宰了烏魯森圖。”

見他二人又要吵起來了,柳逢立刻出麵打圓場。

然而不等他開口,便聽陳小果歎息道:“貧道早在郪縣的時候就告誡過柳相,‘鳳凰垂翼,出明入暗’,此行不順,恐有血光之災。”

柳柒平複心緒微微一笑:“鳳凰垂翼,出明入暗,明入地中,是為明夷。明夷者,傷也。周文王擅占卜,當年入朝歌時便是得此卦而蒙大難。然暗極必明,文王卻也因此韜光養晦,重回西岐後得天下能士相助。我如今已經見了血,便是破了此卦之暗,當迎明也。”

陳小果搖頭:“非也非也,柳相這點小傷哪裡稱得上血光之災啊!西有煞,不利於行,行必有厄。柳相莫再往西去便可化解災厄。”

雲時卿揚眉,打趣道:“陳道長這是乩出來的,還是看了他的麵相信口胡謅?”

陳小果生平最恨被人質疑,不由憤憤道:“此刻天時地利人和,最適合看麵相!”話畢往雲時卿身前一湊,輕嘖幾聲後說道,“雲相也莫掉以輕心,貧道觀您麵相,以後恐怕要在感情上吃些虧。”一邊說著一邊拉過他的手仔細瞧了瞧,“嘶……以血飼佛,三為止。”

雲時卿抽回手,冷哼道:“我從不信佛,也不信道,談何三次以血飼佛?全是無稽之談。”

陳小果攤開雙手,無聲搖頭。

柳逢解開封住烏魯森圖的那塊布,將剝了皮的熱山薯喂給他,烏魯森圖倔強地轉過頭,不接受任何施舍。

柳逢請示他家公子,卻聽他家公子說道:“他吃過晚膳,應是不餓。你留著自己吃吧。”

眨眼便是三更,屋外新雪簌簌,寒意正盛。柳逢拾了許多乾柴進屋,儘可能讓柴火燒得旺,夜裡再由他和陳小果輪番值守,以防賊人來襲。

翌日破曉時,柳柒被一陣疼意催醒。

藥效過後,傷口遇冷則痛,柳柒掀開褲腿,紗布上的血跡早已乾涸,變成了醒目的暗褐色。他仔細解開紗布瞧了瞧,不過才兩夜的光景,那箭傷就已結痂,藏醫的秘藥果真非比尋常。

他的動靜並不大,一旁的雲時卿卻睜開了眼,視線幽幽地凝在他的傷口處。

“你該換藥了。”烏魯森圖也在這個時候轉醒,不冷不熱地開口。

柳柒當即喚來柳逢讓他為自己換藥,烏魯森圖哼了一聲,不屑道:“若是用彆的藥,你這傷沒個十天半月好不了。”

雲時卿淡淡一笑:“既然少主的藥管用,那就請少主慷慨,替你心上人治一治箭傷。”

烏魯森圖咬牙切齒:“你們綁著我,我怎麼給他換藥!”

雲時卿又道:“你把藥交出來,我給他換。”

烏魯森圖微惱:“不用你!”

雲時卿心生促狹,悠哉悠哉地朝他走近。

烏魯森圖警戒地看過來:“你、你要乾什麼?”

話甫落,但見雲時卿在他身上一通亂摸,烏魯森圖惱羞成怒用納藏語罵了他幾句,雲時卿很快便從他衣襟的內層夾袋裡摸出了一隻小瓷瓶,轉而在柳柒身旁坐下。

雲時卿握住柳柒的腳踝,將其放在自己腿上,語帶狎昵:“柳大人膚如凝脂,瑩白勝雪,若是趁夜摸上一把,豈不讓人誤以為是個女子?”

烏魯森圖怒紅了眼:“你這個下流坯子,放開他!”

柳柒瞪了雲時卿一眼,旋即蜷回腿,從他奪過藥瓶扔給柳逢,吩咐道:“柳逢,換藥。”

雪下了一夜,荒野四處皓白皎潔,千山萬林飛鳥不渡。

柳逢外出搜尋一遭,回來時手裡提著兩隻山雞和兩條野魚,他喚陳小果過來幫忙處理雞和魚,陳小果嘴裡直嚷嚷出家人不殺生,不碰血腥之物。

待柳逢剖乾洗淨烤熟之後,他又火急火燎掰一塊魚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柳逢譏諷道:“出家人不殺人,道長吃得這般香,就不怕犯下累世罪業?”

陳小果嚼著魚肉含糊不清道:“君子遠庖廚,貧道若是餓死,爾等便是見死不救,犯下累世罪業的就是爾等,貧道這是為爾等積福積德。”

柳逢懶得與他囉嗦,撕下兩塊肥厚的雞腿肉遞給柳柒和雲時卿,又掰一塊喂給烏魯森圖。

填飽肚子後,柳逢提議道:“公子腿傷未愈,如今隻能留在此處,屬下去臨近的鎮上置辦些米糧,待公子傷愈後再做打算——公子意下如何?”

柳柒說道:“穆歧應當已經發現我和烏魯森圖不見了,現下恐怕正在大力搜尋,穆歧見過你,你貿然出去多有不妥。”

雲時卿看向陳小果,勾唇一笑:“陳道長麵生,可代為走一遭。”

陳小果眨了眨眼:“要貧道跑腿可以,但是……”

柳柒從腰間取下一枚玉佩丟給他,溫聲說道:“此物雖不值錢,卻也夠道長吃幾壇好酒,煩請道長幫幫忙,順帶打探一下外麵是何狀況。”

陳小果掂了掂這枚玉墜,通體瑩潤,觸手升溫,當時玉中極品。他欣然收下玉,一揚拂塵往外走去:“眾位安心等著貧道回來打牙祭便是!”

陳小果一走,茅屋內頓時安靜下來,新雪仍在撲簌簌地下,鵝毛也似,連細風也透出一股子凜冽的白雪氣息。

柳逢折幾截木柴架在火堆上,隨後握著佩刀離開了小屋。烏魯森圖依然被麻繩捆住,見雲時卿抱劍倚在門框上,他悄無聲息地挪了幾下,不經意間便挪到了柳柒身旁。

雲時卿餘光瞥來,不禁失笑:“我上次就提醒過你,柳柒薄情,莫要輕易對他動心思。你這小孩不聽勸,如今把自己搭進來了,可有後悔?”

烏魯森圖冷冷地看他一眼,臉上寫滿了“我樂意”。

雲時卿又道:“我給少主講個故事吧。十年前的陽春三月,正逢各地舉子入京趕考,彼時有位從揚州而來的俊美少年,還未進汴京城便欠下了幾筆風流債,後來那些債主前來討債,卻讓另一位從金陵而來的公子遭了殃,因為那揚州少年正是用金陵公子的名頭惹了桃花。一朝風流,露水情緣,再見已非故人。如此薄情又毫無擔當的郎君,少主可喜歡?”

他這話屬實是在添油加醋、扭轉是非,柳柒本想駁斥幾句,轉念一想,烏魯森圖如今對他還未死心,便生生止住了話頭,由人去誤會。

烏魯森圖知道這位揚州少年是誰,他抬眼看向柳柒,見對方默認,心頭不免些酸,嘴裡卻說道:“人不風流枉少年!”

雲時卿嘖嘖稱奇:“風流少年最喜歡騙你這種蠢笨之人了。”

烏魯森圖怒道:“你才蠢!”

柳柒自打來了此處,耳根便沒怎麼清淨過。他輕咳兩聲,轉頭看向烏魯森圖:“少主,此去納藏除了翻越邛崍山,可還有其他捷徑?”

這個問題他昨日在村落時向一位護衛套過話,可惜當時被烏魯森圖製止,沒有問出個所以然。

雲時卿:“你去納藏做什麼?”

烏魯森圖:“你要去納藏?”

兩人同時問出聲來,互相看一眼又默默移開了視線。

柳柒一個也沒回應,再次問道:“可有捷徑?”

烏魯森圖點頭:“有,不過極險。”

雲時卿指腹微動,有意無意擦過劍鞘上的蘭花紋路。

柳柒瞧了他一眼,繼而垂下睫羽,淡聲開口:“我有些內急,煩請雲相扶我一把。”

雲時卿罕見地沒有與他拌嘴,扶著他緩緩走出茅屋,兩人踩著深厚的積雪來到院外,直到確認聲音不會傳入屋內適才開口:“你要去納藏?”

柳柒點了點頭:“朝廷援兵不知何日才能到達,如今四麵楚歌,恐怕隻有前往納藏的途徑比較安全。工布王若真要起兵謀反,於穆聶讚普而言便是大鄴在暗中助力,兩國數十年的和平怕是要毀——雲時卿,你乾什麼!”

話音未落,雲時卿就已經解開了他的褲帶,柳柒慌忙推了一把,卻未果。

雲時卿眼角微彎,笑意頗盛:“乾什麼?當然是伺候大人如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