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
正當他惶惑不安時,一聲厲喝止住了迎親隊伍前行。
人群熙攘,議論不斷,柳柒此刻心緒不寧聽不太真切,依稀可知是穆歧的精兵攔住了他們。
恍然間,有人跳上馬車,掀開了厚重的車簾。
柳柒輕抬眼眸,對上了一張熟悉的臉。
來人正是工布王穆歧的獨子——烏魯森圖。
烏魯森圖認出了騎在馬上的新郎是雲時卿,繼而猜測出馬車內的新娘極有可能是柳柒假扮,遂親自一探究竟。
此刻四目相對,他並無任何驚詫,隻目不交睫地凝視著柳柒,唇角微動,欲言又止。
少頃,烏魯森圖抬手,試圖撩開那張遮麵的紅寶石麵簾,柳柒卻側頭躲過了他的觸碰。
烏魯森圖的手懸在空中,良久才放下,轉而退出馬車,對身後眾人道:“放行。”
“可是少主……”
“放行!”
攔在丹巴城外的兵卒門隻得聽從烏魯森圖的命令放他們入城,待迎親隊伍行至卓銘家時,眾人總算鬆了口氣。
雲時卿幾步來到馬車前,掀開車簾時見柳柒半弓著身子伏在引枕上,眉心不由一蹙,旋即對卓銘道:“柳柒此前中了奇毒,今日適逢毒發,需儘快調理。煩請卓公子備房一間,以便我為他運功驅毒。”
“有有有,空房多的是!”卓銘擔憂道,“既是中毒,當請名醫診治,柳相他……”
“此毒無解,唯有運功方可壓製。”雲時卿沒再細說,迅速將柳柒扶出馬車。
卓銘見柳柒果真不太正常,當即引他二人行往後院。
蠱毒肆虐,痛苦難當。柳柒渾身灼燙,身體似在發抖。
他離雲時卿愈近,那股欲念就愈發濃烈,即使理智尚存,可身體的貪念卻早已控製住了本能,隻能放肆地、貪婪地去汲取身邊之人的氣息。
柳柒下意識想要推開雲時卿,然而掌心落在對方手臂時,竟變成了顫握。
雲時卿察覺到他的異常,隻垂眸瞧了一眼,並未多說什麼。
卓銘已將他們帶入至後院的廂房,正待離去時,卻見一位小廝急忙跑來,氣喘籲籲地道:“少爺不好了,那、那群人來了!”
卓銘不解:“什麼人?”
小廝道:“方才在城外攔我們的人!”
柳柒和雲時卿同時回頭,眼裡俱是警覺。
卓銘道:“你先出去攔住他們,我馬上出來。”
“不用,”柳柒製止道,“越是阻攔,他們越是懷疑。卓公子,帶我們去前廳,婚禮照常進行。”
雲時卿道:“可是你……”
柳柒雙眸雖泛著水波,然而嗓音卻無比鎮定:“事已至此,煩請雲相再配合我做做戲罷。”
納藏的婚禮頗為繁複,好在今日一切從簡。
那群精兵們不顧阻攔衝進來時,兩位新人正跪在卓父卓母的身前做祝禱。
為首那人正是當初在雅州尋到烏魯森圖的伍長,他信不過自家少主,隻能偷偷帶人來卓家搜查。
伍長單手握住腰間的佩刀,大模大樣步入了正廳。卓銘父母與他交談,他卻一概不理,雙目凝在佩戴著麵簾的新娘身上,倏爾一笑:“新娘子好生俊俏啊。”
說罷拔出腰間佩刀,用刃尖挑起柳柒的下頜,“——我們是否見過?”
柳柒睫羽濃長,眼若秋波,抬眸而望時,仿若細雨繞春風,纏綿繾綣。
那伍長一怔,好半晌沒再出聲。
雲時卿眯了眯眼,眼底閃過一抹似有若無的殺意。
正這時,卓銘的父親怒道:“放肆!今日是我卓家大喜之日,你們如此欺辱,未免太過目中無人!爾等可彆忘了,吾乃齊格將軍之舊部!”
那伍長終究沒有挑開柳柒的麵簾,收刀後立即對卓父行禮賠罪:“老爺恕罪,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卓父雖怒,到底是看在大喜之日方才忍了下來,遂命人送來兩盞油燈,將儀式進行到最後。
點燈是納藏婚禮不可或缺的一步,由新郎新娘共同點燃,意為圓滿、和睦、相知相守、相攜到老。
柳柒和雲時卿先後將油燈點燃,而後各飲一碗青稞酒。
至此,禮成。
“今日卓某沒有宴請賓朋,家中不曾備有多餘的飯菜招待客人,便不留諸位用飯了。”卓父沉聲下了逐客令。
伍長心下雖疑,卻礙於諸多規矩而沒動手,隻能悻悻離去。
府宅重歸寧靜,卓父如釋重負道:“他們已經離去,兩位丞相——”
“噗——”
卓父話音未落,便見柳柒倏地吐出一口鮮血,雲時卿不由分說將他打橫抱起,疾步往後院走去。
細雪紛紛,寒意陣陣,方才還能泰然點燈的丞相大人,此刻連呼吸竟都是炙燙的。
身軟似水,骨化成泥。
隻一瞬,柳柒幾處要穴俱被遊竄的內息衝破。頃刻間,異香撲麵而來,淫.邪媚惑,吞肌噬骨。
雲時卿踹開房門把人平放在榻上,正待起身時,柳柒就已勾住了他的脖子,朱紅長袖無聲滑落,露出一雙瑩白的手臂。
“雲時卿,”柳柒丹唇輕啟,語調喑啞,“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