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木心曾經告訴自己,唐沁雖然是自己的母親,但她的認知和思想水平沒辦法支撐他承擔起“母親”的社會職能。
可是這一次,他實在是克製不住心裡的惡意。他看著唐沁,眼睛中沒有絲毫的光亮:
“你說要救救喬凱旋的公司,喬凱旋救你了嗎?從他活著到他去世,你有見到他給你留下什麼東西嗎?你在喬文煊口中隻是‘那個小三’,你憑什麼相信自己被愛呢?”
唐沁愣愣地看著喬木心,在自己的印象裡,喬木心一直都是獨立可靠,不需要自己多操心的。哪怕唐沁偶爾任性,喬木心一般也都是給予包容和支持的態度。
可她今天,從喬木心近乎平鋪直敘的話語中讀出了一種叫做怨恨的情緒,這種情緒,唐沁從自己的粉絲,影迷,自己的父母眼中讀到過,她在喬木心眼睛中窺見自己的輪廓,他們近在咫尺,輪廓卻又那麼模糊。
自己的兒子,原來也在怨恨自己。
“心心,媽媽不是想傷害你……”唐沁小心翼翼地勸說著,說出的話語,也不知道實在勸喬木心還是在勸自己。
“你爸爸……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你還記不記得,在你讀初高中的時候,他還安排你去了很好的私立中學……之前媽媽很忙的時候,也是他一直在照顧你……”
他以為唐沁會給這一係列離譜的行為一個合理的理由,但唐沁再次讓他失望了。
喬木心看著唐沁無措的的眼睛:“和我論養育之恩是嗎?那我告訴你,你把我送回喬凱旋身邊的六年,是我人生中最痛苦,最生不如死的六年。”
“在學校裡,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喬凱旋的私生子,上學的時候喬文煊欺負我,回到家,喬凱旋姓楊的老婆恨不得殺了我,我寄人籬下整整六年,那是我這輩子最痛苦的時光,這也是我為什麼一定要離你們遠遠的,越遠越好。”
“……”
唐沁的臉上流露出震驚,她從未聽喬木心說過這些,在她的角度看來,孩子長大了,便不再喜歡與人親近是很正常的,她以為天底下的親子關係都是這樣,就像當年喬木心的外公反對自己嫁給喬凱旋,而自己還是這麼做了一樣。
可在喬木心眼裡,這個想法太諷刺了,當年唐沁把自己送回喬凱旋身邊的時候,難道就沒想過發生這些事嗎?
“唐沁,我在法國待了五年,你每次聽到我說一切都好的時候,有沒有想來看我,哪怕一次呢?”
喬木心自問自答,的語氣裡多了一些自嘲:“我猜,你沒有。你不但沒有,反而鬆了一口氣。因為你終於可以心無旁騖地做一個明星了。”
喬木心一個人跑到了法國,在經濟獨立後,切斷了和父母聯係,相互沉默的五年裡,唐沁以為喬木心長大了,可被愛的人哪有那麼容易長大,他隻是失望了。
唐沁很久沒說話,喬木心再次回頭,卻看到了唐沁自責卻又泣不成聲的臉。
可喬木心真的很累,累到不再覺得心痛和愧疚,人失望到極點,是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
“唐沁,彆哭了,可能連你自己也沒意識到吧。其實你連自己都不愛,你愛的隻有喬凱旋,你一輩子都在尋找自己被愛的證據,我隻是你的證據之一。”
電梯到了,但是喬木心沒走電梯,他轉身走向旁邊的應急通道。
“木心……等等……”
喬木心甩開了唐沁的手,走之前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泣她泣不成聲的樣子。
“唐沁,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麵了。這樣對我們都好,你可以自由地做你想做的事。如果能回到過去,其實我也不太希望希望你把我生出來。 ”
然後,他不顧唐沁在她身後刺耳的哭聲,轉身離開。
……
……
喬木心回家後,徹底陷入了自閉。
他先是拉黑了唐沁的所有聯係方式,又有點慶幸自己沒有告訴唐沁住址。
哦,實在不行,也可以把房子賣了搬去彆的城市。
不想再想了,好累。明天再說吧,明天。
……
這已經是第幾個明天了。
身體好累,四肢像灌了鉛一樣,感覺做什麼都沒意思。
臟衣簍裡有這幾天沒洗的衣服,就那麼放著,電腦裡還有剪了一半的視頻,但是不想剪了。很想喝酒,但是他連手外賣軟件都懶得打開。
是不是哭一下會好一些呢?但是總感覺流淚都是很麻煩的事。所以算了。
唐沁,喬文煊,還有喬凱旋,一坨狗屎。
和人產生關係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為什麼要把自己生下來呢。
人能不能無性繁殖啊。
算了,彆無性繁殖了。
人類能不能滅絕啊。
喬木心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醒了睡,睡了醒,白天和黑夜交替了好幾輪。突然聽到有人敲門。
喬木心巋然不動,兀自翻了個身,估計是物業或者抄電表的人,但一般這種情況,隻要不發出聲音裝死,讓對方以為沒人在家就可以。
但顯然,今天這個抄水電的顯得有點過於執著了,咚咚咚敲個不停,見沒人開門,竟然變成了用拳頭砸門。
一瞬間,由厭倦和疲憊變成的引線轉化成憤怒,將喬木心的情緒一下子點燃了,他從床上爬起來,氣衝衝地走跑到門口,決定立刻把開門的人火葬。
“有沒有完了?!”
門口站著小區保安,和風塵仆仆的褚唯。
喬木心嗬斥的尾音在喉嚨裡打了個轉,隨後安靜下來。
“……你怎麼來了?”
那保安似乎還有點懷疑褚唯,問喬木心:“他說他認識你,你認識他嗎?”
喬木心隔著門縫點了點頭。
褚唯並沒有因為喬木心不開門而生氣,反而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