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綺穿過長平郡主府長長的回廊,回廊外間的庭院遍植婪尾春①,是李雲月最喜歡的粉色。
等她走到中堂簷下,微風拂過銅鈴,傳來一陣悅耳的聲音,不過很快便被更加尖銳的聲音取代。
那是李雲月摔碎東西的聲音,想到此處,她便歎了一口氣,緩步走了進去。
好在仆婢皆已被遣散下去,何況便是有人聽見了也傳不出公主府。
李雲月今日隻著一身素服,觀中講究清修,不過她素來喜歡華貴的衣飾,每每回公主府也打扮得雍容華貴。
見李雲綺來了,她也不好再發脾氣,畢竟她是大姊,在妹妹麵前發脾氣算什麼?
“阿曇今日怎麼來了?”李雲月淡淡問道,李雲綺自幼養在聖人身邊,且事事出色,她待她倒比雲蘭親切些。
李雲綺便道:“恰逢今日路過清化坊,又聽說大姊病了,便想著來看看大姊。”
郡主府占了清化坊大半,且離皇城不遠,這理由自然十分說得過去。
李雲月卻冷笑一聲,“怎麼,聖人竟然派你前來當說客了?”她言辭尖銳,畢竟是從小便得寵的郡主,很有些嬌縱脾氣。
李雲綺便在心中歎氣,隻好道:“我知道大姊在想什麼,是不是覺得聖人如此寵愛大姊,隻要發脾氣僵持著,便定不會讓大姊嫁入武家。”
雲月默然,她的確是這般作想,不過叫雲綺說出來,也頗有幾分不自在。
“大姊還不明白聖人的心思?”雲綺反問她,不過雲月聞言又激動起來,“若是其他人便罷了,偏偏是武思訓。”雲月從前最是看不起這個表兄,覺得他就是一個草包,明明是兄長卻連武思桓都管不住,隻覺得誰嫁給他便是倒黴,卻沒想到這樁婚事落在了自己身上。
雲綺隻覺頭疼,睿智的聖人為何會有雲月這樣的孫女,不過她還是婉言勸道:“聖人自然是為了大姊考慮,武思訓雖沒什麼出息,但大姊下嫁便是給足了麵子,他自然要捧著大姊,其實聖人也是擔憂大姊實在太過驕傲,與未來郡馬不睦,這才賜婚武家。”
李雲月卻聽不進這番道理,隻是道:“阿曇與其在這裡勸我,不如多去看看你那剛回神都的妹妹。”雲綺本就不欲與她爭辯,隻是執禮告退。
出了郡主府,又命人一路驅車行至驛館,雲皎知道二姊要來,早就在門口翹首以盼,就連柳氏也十分歡喜。
待她下了馬車,見到四妹與柳氏不禁眼眶微熱,雲皎瞧見忙撲入她懷裡,立時便喊了一聲,“阿姊。”
雲綺俯下身去,撫摸著她的頭道:“四娘你受苦了。”便是尋常人家的孩子七歲也生得高高大大,偏雲皎瘦瘦小小的,看著便讓人心疼。
“好了,先進去罷。”還是柳氏開口打斷了這溫情脈脈的場景,雲皎則親自牽著雲綺進去,她的房外隻有圍在竹籬笆上的不知名野花,與郡主府遍植婪尾春的模樣大相徑庭。
見她落寞神色,雲皎便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這已經比幽州的居所好上許多了,何況聖人不會不管阿耶的。”
雲綺點點頭,才從愁緒中抽離出來,她素來剛強,隻是如今乍見分彆數載的親人,這才掩飾不住。
“過幾日有場馬球賽,四娘想不想去看?”雲綺問道,雲皎點點頭,“我雖不會玩,去湊個熱鬨也是好的。”一番話說的姐妹二人俱是一笑。
雲綺緊緊摟著她,“日後的熱鬨才多呢,等大郎從長安回來,我們一家人才算團聚。”大郎便是柳氏的第一個孩子,李雲臨,不過如今聖人居洛陽,長安也要有人守著,但也不過是放些李唐舊臣在那邊。
雲皎用力點了點頭,又目送她前去見柳氏,心中想著,二姊真是個好姊姊。
自雲綺來過一趟,不過幾日,聖人便有了旨意,將積善坊的坊民皆遷出去,用以修建光王府。
事已至此,李鶴隻能進宮勸說聖人,自己不願鋪張,何況坊民久居此處,如此貿然倒不好。
不過聖人心意已定,卻也答應李鶴會多加安撫坊民,妥善安置。
在光王府建成前,長久居住驛館也不妥,好在梁王相邀,隻說梁王府附近還有一處武家產業。
雲皎步入門口寫著漆園二字牌匾的園中,隻見遠處是錯落有致的房屋,園中遍植奇花異草,回廊曲折繞湖,在湖中引來活水,又以太湖石堆砌成假山,堪稱一步一景。
仆婢們將箱籠安置好,這些人還是魏王送的,領頭的是個高挑侍女,見了雲皎她便行禮道:“婢子名落雲,是魏王世子特意派來侍候郡主。”
雲皎看著恭順的她,“這名字不好,換了罷。”對方依舊穩穩當當,“請郡主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