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叫雲皎知曉王宣所想,必定會嘲笑他實在是癡心妄想,不過有時候人就是這麼自信與一廂情願。
王宣回了弘文館撥給自己的居所,躺在榻上安寢時,心中還想著李雲翊白日說的話,恐怕李雲翊也不是全然信任他,不然這麼好的機會為何不抓住?
他想,恐怕他要自己替自己打算起來,何況自己的才學人品,王家如今雖落魄了些,配個出降的郡主豈不是綽綽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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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過了四月,總算入了夏,太液池那些打著卷的蓮葉與荷葉也紛紛冒頭,不過幾日便是滿池荷香。
因著天氣漸漸熱起來,弘文館的授課也隻能停一段時間,畢竟這樣熱的天裡麵又多是天潢貴胄,要是熱的病倒了都吃罪不起。
這對雲皎來說倒是好事,於是她在樹上蟬鳴盛時,約了雲綺一道泛舟太液池。
雲皎與雲綺乘小舟,便容納不下侍女們,好在雲皎對劃船搖櫓頗有些趣味,一路上也就她負責了。
雲綺一雙素手折了幾支蓮花,便道:“往年這花倒難得呢。”這話勾起雲皎的好奇心,“怎麼?”
雲綺便細聲細氣道:“易府監也喜歡這花,隻因有人為了討好他說過非他似蓮花,而是蓮花似他之語。”①
雲皎聞言心中不免鄙夷,這群人為了拍馬屁真是什麼都說的出口,又看看雲綺手中還泛著清香的蓮花,隻覺得怎麼也和陰惻惻的易清容不搭邊。
不過好在她很快便將這事拋諸腦後了,等到二人棄舟登岸,方才臨近午時,雲皎隻覺還沒玩儘興,讓宮人在樹蔭下搬來繩床,又尋來釣竿想要釣太液池裡的魚兒。
“釣幾尾魚上來就當給尺玉與雪奴加餐。”雲皎隨口道,惹得雲綺笑道:“那你可要釣大一點的,小了它們還看不上眼呢。”
姊妹二人又是一陣嬉笑,正是熱鬨的時候,卻見含桃步履匆匆前來,神情有些焦急。
“宮外來了消息,瑞大王怕是不大好了。”果然含桃步履匆匆帶來的不是什麼好消息,雲綺心中一驚,“怎麼會這樣?那三娘……”
雲皎雖不識得瑞王,不過她聽見雲綺提起雲蘭,便也想通了其中的關竅,恐怕瑞王便是雲蘭的阿耶,不大好了便說明先前是病著的,怪道自從宮宴之後她再沒見過雲蘭,子女侍疾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雲皎便也沒了垂釣的心思,撇下釣竿隻讓宮人收拾了,對雲綺道:“二姊我們派人稟報祖母一聲出宮去看看三姊罷。”
雲綺點點頭,二人回了清思殿換了素色衣衫方才坐著馬車出宮,所幸瑞王府離皇城不遠,一下馬車姊妹二人便看見雲蘭出來迎接。
隻是她眼眶紅腫,顯然是方才哭過一場,雲綺想著她年歲比自己還要小些卻要經曆這樣的事情,不免心中泛起憐惜。
不過雲蘭還是撐著道:“二姊與四娘怎麼來了?”一麵說一麵將二人引至偏廳,又是叫人上茶。
雲綺見她如此,心中自然也不好受,便道:“聽聞伯父重病,這有一株百年人參你拿著。”
隨侍的宮人奉上裝著人參的玉盒,卻叫雲蘭推辭了,“怎麼能受二姊的東西,二姊與四娘願意前來探望便已經夠了。”
瑞王府從前也煊赫過,可惜如今到底遭了聖人的厭棄,門庭冷落不說,瑞王的身體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瑞王妃早逝,雲蘭又性子懦弱,不如雲綺得了聖人青眼養在身邊,生在皇家雖不缺衣少食,她倒也知道自己比不過雲月與雲綺,隻本本分分的,隻是沒想到上天居然要奪走她唯一的親人。
雲綺與雲皎隻得不斷寬慰雲蘭,臨走前雲綺又將那人參悄悄留下,二人才回了清思殿,雲綺便歎氣,“真不知道三娘日後該怎麼辦了。”
雲皎卻想了想,“要不去求求聖人,若是聖人知曉能派個太醫署的太醫過去看看也是好的。”
雲綺又歎了一口氣,“其實瑞王也是做過太子的,隻是當時有人請旨讓瑞王繼位,惹得聖人不悅,這才被廢成了瑞王。”
雲皎有一瞬間的默然,這的確是她那位聖人祖母做得出來的事情,“可我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三姊如此傷心……”
雲皎咬了咬牙,還是捉裙奔出了清思殿,不顧身後雲綺的呼喊,出了清思殿她一步也未曾停歇,想要前往明堂,不過到了明堂外便被高內侍攔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