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娃又說:“那你們是不是會熬夜趕工?”
“這……”年輕繡娘語塞。
當然會熬夜趕工了,她們並不是一直住在紀家,而是在紀家需要時才來這邊乾活,比如每一季府裡要做新衣裳,就來忙上大半個月。
提前做完,也能提前回家歇息去。
若有空閒,還能去彆家接著做,有錢人家換季做新衣都是差不多時候,錯過這段時間,其他日子就沒那麼多大生意了。
總之,都是為了生活。
穗寧心下歎了一口氣,一看這幾人眼圈發紅,神色略微憔悴的樣子,就知道她們沒少趕工。
她也不好說你們彆做那麼快,彆熬壞了眼睛傷了身體,這些話沒什麼用處,說到底還是因為能賺錢的機會不多,才需要這麼拚命乾活。
想了想,穗寧便道:“你們好好做活,這批校服是圍爐院的門麵,學生們要穿出去的,做完了我再另外給你們結一筆工錢。”
頓了頓,又補充道:“儘量彆在夜裡做,燈光昏暗,看不仔細,若是做的不好了,也是要扣錢的。”
此言一出,幾位繡娘都麵露喜色,哪裡不知這是為她們考慮,當下紛紛答應下來:“二小姐心善,我們一定好好做!”
能被紀家請來當繡娘,手藝自然不差,穗寧又晃悠了一圈,見每件衣裳都十分精美,充滿了高檔手工藝品的精致奢華,這才滿意離去了。
離開前,那位年輕繡娘還送了她一塊自己繡的帕子。
雪白光滑的紗布微微半透明,中央繡了一朵並蒂蓮,粉色的花瓣栩栩如生,漂亮極了。
穗寧得了禮物,心裡高興,便去找禾安分享自己的快樂。
她雖是穿越過來的,但上輩子也沒多少生活經驗,又當了幾年小孩子,心性與真正的小孩也相差無幾,如今整個家裡玩的最好的小夥伴當屬堂姐紀禾安。
不料進了芳草園,才喊兩聲,禾安的丫鬟桃花就出來說,禾安這幾日不方便出門。
穗寧仰頭問:“怎麼了呢?”
桃花為難地說:“小姐在學習呢。”
穗寧睜大眼:“學習什麼?”
桃花:“老夫人給小姐請了位女先生,先生看小姐的字不好,現在在教小姐練字。”
穗寧便知道今日應該是喊不出人來了。
她也不走,依舊站在廊下與桃花說話:“是從哪裡請來的女先生?我怎麼沒聽說?”
穗寧脾氣好,整個紀家都知道,是以下人們也不怕她。
桃花今年十三歲,八九歲就來紀家了,也算是看著穗寧長大的,並不與她生份。事實上,紀家的下人們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不喜歡二小姐的,誰都能與二小姐說得上兩句話。
有時二小姐從旁過,還會跟他們打招呼,從沒叫錯過下人的名字。
唐氏就總因此說穗寧,告誡她做主子就該有主子的樣子,怎麼能跟下人打招呼?豈不是沒上沒下,使人忘了尊卑?
可惜唐氏教她規矩,穗寧左耳進右耳出,從不放在心上。
桃花半點也不隱瞞,將自己所知的儘數講了:“昨日裡來的,大清早天沒亮就進府了,現在住在後頭的臨風小閣裡,芳草園上下都知曉了。二小姐住得遠,沒聽聞也正常的。至於哪裡來的,聽說是老夫人托娘家人從京都請來的女先生,還是頗有名聲的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呢!”
穗寧倒吸一口涼氣。
京都裡來的、頗有名聲的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這幾個名頭加在一起,就像是幾座大山轟隆砸下來,穗寧瞬間就預見到了紀禾安未來的苦逼生活。
當然,還有她自己的。
她可不覺得這女先生隻會教紀禾安一個人,說不定等過幾天,也要來教她了!
況且她前幾天才摘了祖母的花,誰知道祖母會不會來“報複”她。
“那、那個,我先走了,你跟禾安說,等她下次有空了,我再來找她玩!”
穗寧轉身,小短腿一邁,呲溜一下就跑遠了,堪比落荒而逃。
快跑!這樣的女先生,簡直就是小孩的噩夢啊!
這一刻,她生怕自己跑得慢了,就要被祖母抓去,和紀禾安一起接受女先生的管教。
想想自己很可能未來不僅要學習書法,還要學琴棋書畫,又要學女紅廚藝乃至於管家,穗寧眼前就是一黑。
不行,接下來一定要避開芳草園,絕對不能被祖母抓住任何把柄!
穗寧心底暗暗發誓,卻沒注意到園中東廂房內,半開的窗邊立著一道纖細人影,也正輕輕鬆了口氣。
望著小女娃噠噠噠跑遠的身影,又看向婆母住著的主屋,見其中沒有絲毫動靜,蘇氏總算放下一顆提著的心。
她方才也在擔憂婆母會不會叫那位女先生一起教歲歲,歲歲聰慧,婆母甚至教她管家,禾安卻笨拙,一旦兩人一起學,豈不是越發襯得禾安愚笨?
蘇氏不想看到這樣的場麵。
更準確地說,她一點也不希望歲歲也能得到那位才華出眾的女先生的教導。歲歲的娘是商戶女,爹是扶不起的阿鬥,實在沒必要強出頭,爭奪屬於大房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