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逢禮對自己的文章傳到京都引發議論之事有所耳聞,但也僅此而已了。
他結交的好友大都是些小官或遠離官場的隱士,沒有關係網,自然也無人給他傳遞最前沿的消息。
禦書房內那番關於他的討論,更是無從得知。
穗寧跟著自家爹爹跑了許多天縣衙,將整個縣衙從裡到外摸了個遍,裡頭的人也差不多全都混了個臉熟,正想再進一步結一結善緣,就被告知自家老爹要下鄉去辦差,這回可沒法帶她了。
“下鄉辦什麼差?”
“聖上下旨讓督辦縣學、鄉學,我去督建鄉學。”
“哦,原來是建學校。”穗寧小聲嘀咕一句,又問,“爹爹去辦鄉學,那縣學呢?”
紀經天說:“徐縣令管縣學。”
穗寧聞言撅了噘嘴,沒好氣道:“我就知道,輕鬆的事他做,辛苦的活彆人來乾!”
紀經天失笑,拍了拍女兒的小腦袋,隻說:“縣學更重要,本就該徐縣令親自督管。”
穗寧撇嘴,不跟他說了。
之前穗寧問過她爹,徐縣令是個什麼樣的人,紀經天還說挺好的。
結果經過穗寧這些天的觀察,發現徐縣令根本就是個官場老油子!
徐賢當了四年泰安縣縣令,四年來也算基本履行了縣令的職責,要問他做出什麼便民利民的事?沒有。
頒布了什麼惠民政策?也沒有。
是否令泰安縣得到巨大發展?自然還是沒有!
當然他也沒做什麼害民之策,泰安縣以前怎樣現在還怎樣,所有基礎政策基本一成不變。
從這來看,徐賢似乎是個庸碌無為的人。
但因為他也不乾欺男霸女、收受賄賂等官場潛規則,脾氣又好,跟誰都能和顏悅色,沒有絲毫長官的架子,所以在廣大不做人的貪官汙吏的對比下,徐賢這官也就當得還算不錯了。
不過穗寧認為徐賢其實是個膽子特彆小的人。
他的為官之道大概就是不求無功、但求無過,隻要我不動,那我就永遠不會犯錯。
呆在縣衙這幾天,穗寧也不是純粹玩耍,她每日都會圍觀衙役們辦差,也看出一些名堂。
比如徐賢很少給衙役下令,一律事宜都按規章製度來辦,絕不自己胡亂更改,有什麼事也都會跟下屬商量,特彆好說話的樣子。
再有若要下鄉辦事,他自己是不去的,都交給下麵的人。
以前讓主簿縣尉等人去辦,現在有了縣丞,那每回下鄉的必定是紀經天。
不說下鄉路遠難走,鄉裡人不通文墨,不知禮數,又宗族林立,用達官貴人的話說就是一群目無王法的刁民,若是侵犯了他們的利益,能直接拿鋤頭喊一群人敲死你。
徐賢從不下鄉,絕不讓自己麵臨困難與險境,也絕不麻煩。
若遇上開堂審案,他也是這番做派,反正得罪人的事一件不乾,能撈功勞的絕不放過。
穗寧就親眼目睹一樁盜竊案,城裡一位富戶家裡丟了一大筆錢財,明明放在家中卻不知所蹤,那家老爺上衙門報案,徐賢擔心找不回錢財落人口舌,當時就叫紀經天上了。
後來紀經天與縣尉幾經走訪,查出原來是那家的敗家兒偷了錢財去賭坊散了個乾淨,這才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盜竊案後緊接著又來一個案子,是鄰裡兩戶人家因為一點口角鬥毆,鬨到了公堂,此事不大,又沒什麼懸念,便是徐賢自己來審,雙方各打二十大板完事。
事實上,在此之前,穗寧一直都沒想到這一點,直到兩樁案子擺在一起,一前一後對比鮮明,才叫她察覺徐賢的小心思。
意識到眾人口中待人寬和、公正嚴明徐縣令真麵目竟是如此油滑,穗寧一時都有些不可置信,隻覺世間之大,無奇不有。
連帶著拿他給家裡糕點鋪打廣告的那點小愧疚一下子都沒了。
隨即她又從其他人口中聽說,徐賢家在京都,家族裡有長輩正在朝中為官,至於到底多大官就不清楚了。而徐賢明年也要調回京都,不出意外定是升遷,於是她也就明白了。
原來這人是來鄉下鍍金的官二代!
其實根據穗寧試探,發現自家老爹也不是真的一無所知,他心裡明白著呢,隻不過身為下屬,到底不好說上官的壞話,所以才總是閉口不言。
“不說這事了,爹要下鄉,你在縣衙也呆夠了,該回家去了。”紀經天揉女兒的小臉,那軟乎乎的手感一級棒,“你就不想你娘,不想你太婆婆?”
穗寧臉被揉得發紅,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從爹的魔爪裡掙脫出來,奶聲奶氣地問:“怎麼突然好端端就要辦縣學、鄉學了?”
紀經天並不在女兒麵前逞能,誠實地道:“不清楚,聖上下的旨,不管如何,總歸是好事。”
穗寧投胎這個世界四年多,也一直在探究自己到底來到了什麼時代。
這個朝代名為大熙,她從沒聽過,很多東西跟她記憶裡的古代並不相符,似乎是把好幾個朝代的曆史給糅雜了,整個大背景類似唐初,因為這邊不怎麼講究男女大防,對女性的壓迫也不算嚴重,至少沒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規矩,也沒有纏腳、守寡的陋習。
科舉製同樣沒發展多久,讀書人少,世家權利很大,也符合唐的設定。
可有些習俗又顯然不是唐的,比如對爹娘親戚的稱呼,平日裡的衣食住行,文化經濟的發展程度,就顯得亂糟糟的,像是什麼朝代都有。
後來得知自己是穿書,穗寧頓時悟了。
難怪這個世界看起來奇形怪狀,原來根本是被作者捏出來的世界觀!
之所以男女大防不嚴,是因為要方便女主經常出門和男主偶遇發展感情啊!
所以大背景仿唐,而生活習俗等什麼朝代都仿一仿,反正哪個方便就用哪個,問起來就說架空,也是很隨意了。
既然知道對不上曆史,穗寧也就懶得再深究了。
小女娃捧起臉,無奈地歎一口氣:“好吧,那我隻好回家去了……”
算算時間,正好校服也快完工了,也確實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