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是深夜。
和阿忍針鋒相對之後,熒絲毫沒有得勝的感覺,隻覺得疲憊。她燈都沒開,一頭紮進被子裡,睡了十幾分鐘才摸黑起來,準備洗個澡。
水很冰,但她習慣了。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她不會用那些複雜的儀器,等她學會了,屋裡的燃氣卻因為欠費被停了。她不知道怎麼還,一直拖到現在。
從浴室出來後,熒把自己裹在被子裡,坐在窗前發呆。
這幾天月光很好,小小的窗戶也能被照顧到,很適合放空思緒,她每次睡不著的時候,在這裡坐一會就能有睡意。
突兀的鈴聲打斷了她的進程,熒望向矮桌上振動的手機,靜靜地看著那個備注近十秒,才伸手摁了接聽,連拿都懶得拿起來,就那麼聽著。
“晚上好,熒桑。”綾華清潤的聲音在那頭響起。
每天晚上她們都會打一個語音電話,應付托馬的任務,一般都是熒打過去,今天她忘了,其實也沒有忘,她隻是突然不想說話。
“晚上好。”熒聲音帶著點沙沙的平靜。
“……你不開心嗎?”綾華不太確定地問了一句,明明道彆的時候還挺愉快的,難道路上發生了什麼?
熒仰頭無聲地歎了口氣,可春夜露重,再隱蔽的歎息也會留下霧氣的痕跡。
“我隻是有點累。”熒把頭倚在膝蓋上,有點想掛電話了。
“好,好吧,那晚安。”
“晚安。”
“明天見。”在電話裡一向安靜的綾華,今天反常地多說了幾句。
“嗯,明天見。”
“……”熒直直地向後躺下,望著天花板。
初來乍到的新鮮感過後,內心漸漸歸於空虛。
她總在這個世界尋找提瓦特的痕跡,試圖從熟悉的麵孔身上找到一些慰藉。阿忍的話卻從某種程度上戳破了她虛假的樂觀,讓她意識到,所有人的友善都建立在他們對“熒”的認知上,一旦認知被打破,留給她的隻有猜疑和忌憚。
誠然,她有在任何世界都能好好活下去的勇氣,可這個世界,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天還沒亮,熒就醒了,鬨鐘沒響,她拿過手機看時間,定睛一看,淩晨五點,兩人竟然還在語音通話中。
熒打了個激靈,一骨碌坐起來,呼吸都重了幾分。
她沒掛電話就算了,綾華竟然也沒掛,就這麼放了五六個小時,靠得近些,熒甚至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微弱的,像魚吐泡泡的聲音,似有若無。
熒的食指停在那個紅色的按鈕上許久,最終沒有按下去,把手機輕輕擱回桌麵,睜著眼睛,直到天蒙蒙亮。
鬨鐘沒有像平時一樣嘩啦作響,而是啵了一聲彈出來,熒從桌上摸了摸,發現電話才被掛斷。
“真巧。”熒笑了兩聲,似乎能想象到電話那頭發現這個意外時的表情。
然而,綾華的反應比她想象中得還要精彩。
“怎麼會!”綾華幾乎是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自己埋進了枕頭裡,欲哭無淚。
她隻是一個疏忽,竟然就連麥到天亮,她都不確定自己晚上睡覺會不會發出不雅的呼嚕聲,更讓她難受的是,這種行為太曖昧了,聽起來就像是,一起睡覺。
“傳出去怎麼辦!”綾華提前擔心起來,她倒是不覺得熒會說出去,那個人最多調侃她幾句,隻有托馬,托馬一定會到處說!跟兄長說一遍,跟母親說一遍,然後全家一起在友人麵前調侃一遍,諸如“我們綾華醬啊,長大了也很粘人,睡覺都要她女朋友電話陪著呢”這種話。
“太過分了!”綾華沒形象地捶了好幾下枕頭。
直到托馬來敲門詢問,才不情不願地起來。
“綾華醬,昨晚睡得好嗎?”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好在她早有準備。
“不錯。”綾華言簡意賅地應了一句,表情是在洗漱時就練習過的微笑。
“是嗎?黑眼圈有些重呢。”綾人切著吐司,不客氣地吐槽一聲,昨晚他沒去會餐,據說父母對熒很滿意,他的語氣莫名有點陰陽怪氣:“雖然我很支持你們的戀愛,但是你們都在上學,晚上不要聊太晚了。”
綾人隻是在詐她,偏偏她心裡有鬼,一詐一個準。
“沒有聊很晚。”綾華不爭氣地辯駁。
“哦~”飯桌上突然的異口同聲,母親和兄長表情各異:沒有聊很晚那就是聊了一會,看樣子綾華還不太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