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就是霍爾頓。不過我不是守在懸崖邊的守望者,是奔向懸崖的人。
我給自己的回憶加上“麥田”兩個字,因為我清楚地記得麥田的味道。
當我坐在安靜而優雅地咖啡廳,喝著醇鬱的咖啡,聽著抒情的鋼琴曲時,我會從窗外毒辣的陽光裡,讀出麥田的味道,甚至能看到麥子上的麥芒,看到麥田收割時的灰塵,看到農民頭頂的汗水和草帽。
那時,他們的身上有煙火的真實痕跡。
最高華的生活,莫過於不食人間煙火。隻是我們都是凡人,隻是凡人間,各有區彆。
有人在寫字樓裡奮筆疾書,有人在建築工地上汗流浹背。有人在高級餐廳裡吃大餐,有人在食堂裡排隊打飯。有人在高級公寓裡泡浴,有人卻流離失所……
對於我看到的世界,我不想說什麼。隻是我清楚地憶起了過往。
每當路過建築工地,我都會停下來,看上半分鐘,然後歎口氣,離開。那時,我想起了順子,想起了苦難。
因為記憶太過深刻,很多事,成為我心中不可抹去的傷痕。
我用我的文字,寫著痛苦。我從來都不寫奢華,因為我的世界雖經曆過奢華,卻從來沒有真正的奢華過,我從來都不寫團圓,因為物質世界不允許我們做夢。
我的要求一直很簡單,很簡單。我是億萬人中庸庸碌碌的一個,隻是在用心,用文字,感受著周邊的一切。
我的讀者說,我是一個善良的人。
我承認,我是這樣的人。
他們說,我該會笑。
我說,我常常笑。隻是在人後,我常常安靜。我從來不去酒吧,很少參加聚會。我是離群寡居的人,笑容中帶著融入這個世界的平和,而心中,帶著最深的決絕。
我來自黃土地,對於汗水的記憶格外深刻,同時還有盛夏裡猖狂的蚊子。
我一直不曾忘,一直記得,黃土地裡的麥田,黃橙橙的一片。我一直記得,麥芒透過薄薄的的確良衣衫,紮在肌膚上的感覺。我一直記得,那段歲月裡,最快樂的是,我能吃一個甜甜地棒冰。
隻是那個棒冰,不能和現在大街上任何人手中的棒冰比。那原料,我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自來水、顏料、糖精。這些東西,混在一起,就製成了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光。
那時,我隻有六歲。
那時,同齡的孩子,開始了背起書包。
從此,我對苦難的記憶,格外的深刻,對陽光,有種懼怕和渴望的味道。
收麥時,最不能見的是雨天,天氣晴的越好,農活越順利。
我一直渴望陽光,而當窗外的陽光太刺目時,我就會心酸。
陸離說:我是站在陽光下,汗流浹背時,依舊覺得冷的人。
我說,是的。天使也這麼說。
他說,綠茶,你會讓人疼。
我說,我是心靈透明的人,當一切苦難袒露在你麵前時,你就會可憐我,那是人的本性。
我相信,這世間沒有鐵石心腸的人,再冷酷,也有他掛念的人。
我通過文字,讓我的心,變得無比的透明,帶著水晶的怨恨與孤獨。
他說:把你的過往寫給我吧,至少你哪天突然消失了,我可以和你的讀者交代。
我想了整整一個星期,最後,在公交車路過建築工地時,我給他發短信,說可以。因為,我又想起了順子。
在我定了題目之後,我沒有寫,而是先找到了傑羅姆•大衛•塞林格的那本《麥田裡的守望者》。
第二件事,是,我想我該找個人,先替我做一個封麵。
當我敲下這個題目,在我的筆記本上建好文件夾之後。我開始上床睡覺,開始周末我冗長的午睡。
記得,那天午後,陽光格外明媚。
A市的春天,處處陽光。
有個詞,叫做春暖花開,的確很美。有個比喻,叫柳暗花明,的確很幽靜。
我站在陽台上,看到了對麵樓上的鴿子。
然後,我仿佛看到了收割之後的麥田。仿佛看到了一個穿著冰藍色連衣裙的女孩,她脫掉乳白色的高跟涼鞋,光著腳,從滿是麥茬的麥田的這頭,跑向那頭。
風揚起她的裙角,她的目光流離失所。
她的身後,是一身農家藏藍衣服的鄉下老人,一頭花白的頭發;她的眼前,一個白衣天使,逆光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