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屏風裡頭的詹元顯跪了下來,餘翠芝身邊的魏淑寶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餘翠芝心中忐忑,她那碗涼粉估計也難過關。
屏風裡的皇帝撥了撥魏淑寶的魚翅,從盆子上拿起了餘翠芝的那碗涼麵,他湊近嘴邊聞了聞,沒吃又放回了盆子。
“天九翅,金貴的火龍果……詹愛卿,提督府中酒肉臭,提督府外災民遍地,你眼看著百姓饑寒交迫,自己在這黃金屋中享受珍饈美饌,你能高枕無憂嗎?”
皇帝的話有怒氣,詹元顯身子顫了顫,叩首:“皇上,微臣知這些食材來之不易,臣兒媳們絕不會浪費。賑災之事,微臣傾儘人力物力,全力求災。臣二兒媳淑寶娘家更是鼎力支持,捐了紋銀十萬兩,糧草物資不計其數。臣二兒媳家中殷實,平時做派鋪張了些,微臣知她行為欠妥,日後定嚴加管教。”
詹元顯跪在地上解釋,他臉上冒著豆大的汗珠。
餘翠芝仔細想來,魏淑寶家中為了賑災出錢出力,理應受到嘉獎。她用金貴的食材做麵,不偷不搶都是自己的錢,根本就沒錯。
錯就錯在魏淑寶富得太明目張膽,不懂得藏拙,不懂得因時製宜,才讓皇帝有了不顧災民死活的感覺。
跪在餘翠芝身邊的魏淑寶,這會子嚇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掉,精致的妝容全花了。
餘翠芝看她,她癟著嘴翻,小聲嘟囔:“你看什麼看,不許看。”
“詹愛卿平身,救災之事,魏家慷慨解囊,自然是有功的,但如此奢靡的作派,顯是汙了提督府的聲譽。”
皇帝的語氣平和,沒有怒氣,但稍後皇帝又轉了話鋒:“魏家功過相抵,可詹愛卿你打了包票,說你的媳婦定能做出朕想吃的涼麵,二媳婦的不合格,那你嘗嘗三媳婦的。”
香櫞嬤嬤意會,把餘翠芝的涼粉端到詹元顯麵前:“詹愛卿,先行品嘗一下。”
詹元顯行禮,接過了涼粉碗,瓷碗裡頭餘翠芝加了些冰碎子,涼意從碗裡透出來,詹元顯剛剛緊張的情緒,淺淺得到了疏解。
他淺嘗一勺,色澤鮮豔的冰粉入口溢滿水果的香甜,酷暑之中吃著涼爽的涼粉,神清氣爽,實在太過合適:“皇上,這麵色香味俱全,做得極好。”
“愛卿,朕要是涼麵,不是這涼粉。”
涼麵涼粉,詹元顯不懂它們的不同:“皇上,恕微臣眼拙,不懂其中玄妙。”
兩者的區彆,皇帝怎麼會知道?
涼粉硬要說是麵,也可以的。
難道是天子見多識廣?
皇帝能一針見血,她的聲音又如此熟悉。
餘翠芝腦海裡閃現出一個人,這時一個黃色的身影,從屏風後邊走到了餘翠芝麵前:“詹夫人,朕想聽聽其中的區彆。”
餘翠芝抬頭,眼前正是她腦中猜想的那個人。
乾隆皇帝,愛新覺羅--弘曆,那個花匠,弘郎。
他身著明黃色長袍上繡著盤龍圖案,腰間係著鑲嵌鴿血紅寶石的腰帶,和白天粗布麻衣的樣子完全不同。
皇帝黑眸深邃,微微挑眉,雙手抱胸,又問了一遍:“詹夫人,可否說說其中的區彆。”
乾隆皇帝顯然對餘翠芝把他掃地出門的行為,耿耿於懷。
皇帝以為餘翠芝會害怕,但餘翠芝不是清朝人,不會受皇帝的威脅,鎮定自然地回答:“皇上,民女隻在坊間聞得您對花藝頗有研究,沒想到您對廚藝頗有見識,您能辨出一眼看出涼粉和涼麵,皇上學識淵博,民女佩服。”
餘翠芝明褒暗貶,皇帝臉色瞬間變得不好看,咬了咬後槽牙:“詹夫人,朕在禦膳房曾吃過禦膳房主廚做的涼麵,色彩斑斕,口感滑嫩勁道,詹夫人做的味道雖相同,但口感大相徑庭,看來詹夫人認為朕老眼昏花,可以隨便愚弄。”
龍顏大怒,所有人都跪了下來。
詹元顯維護餘翠芝,替她解釋:“皇上,您如日中天,臣媳年紀尚小,不精廚藝,但絕不敢愚弄聖上。”
“那是詹愛卿你誆騙朕了?”
“微臣不敢。”
乾隆要為難的人是餘翠芝,一個人做事一人當,餘翠芝不想連累詹府其他的人。
她行了個大禮,目光灼灼地回應:“皇上,民女做的確為涼粉,並非涼麵,皆因民女深知皇上是明君,體恤江南水災,民不聊生。”
“聖上愛民如子,自然是最能體會民心。”詹元顯在一旁幫腔,魏淑寶也附和著:“聖上英明。”
乾隆爺被餘翠芝帶了高帽子,隻能聽由餘翠芝繼續說。
“皇上尊貴無比,民女自不敢怠慢,但製作涼麵需提取綠豆澱粉,光發酵就需三天三夜,且工藝複雜,費時費力,民女一人難以能完成。”
餘翠芝說到這裡,握住了旁邊嚇得正哆嗦的魏淑寶的手。
“聖上,我家二嫂本想派望月樓的廚子來幫我,但望月樓的廚子沒日沒夜給災民們熬製白粥,災民之事乃頭等大事,翠芝和二嫂不敢延誤,二嫂才會用望月樓的鎮店之寶,親自熬製來招待您,不想……民女皇上您深明大義,處處為災民著想,民女沒做出涼麵,願領罰。”
乾隆可是個聰明人,若他罰了餘翠芝,等於自打了嘴巴。
看來他小看了餘翠芝,但皇帝哪會吃啞巴虧:“詹愛卿,救災勞苦功高,家中兒媳個個都是賢內助,赫蘭管理有方。既然詹府上下都這麼為百姓著想,不如連續三日擺流水席供鹽官城中災民享用如何?”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