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使不會哭泣，我的天使沒有言語。

----題記

（一）

我一直都很想寫我和洛嵐的故事，卻無從下筆。

深夜，泡一杯濃濃的咖啡，在昏暗的燈光下，無可遏製，就會想起洛嵐，想他的笑，想他的懷抱的溫度，37度半。

“我與洛嵐，兩個不同單親家庭的孩子……”第一句話才寫了一半，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我撫了撫額頭，有些頭痛。

打開門，洛愷抱著枕頭，正揉著眼，姐，我睡不著。

我輕聲哄他上床，直到他入睡。

看著小愷，我就想起了洛嵐。

洛嵐，小愷已經十歲了，你離開也已經有兩年。洛嵐，我還是很想你，怎麼辦？

（二）

我第一次見洛嵐，是一個很熱很熱的下午。

知了很吵，吵得我恨不得一把火把院裡的樹給燒了。那天下午，似乎有預感要發生什麼，心裡特彆煩躁。可是很久以後，當我再次想起，留給我的印象，隻有那個孤傲的男孩。

洛嵐就是這樣跟著他的父親來到我的麵前。洛嵐的父親討好地推著洛嵐，來，這是你妹妹歐褀。

洛嵐高傲地看著我，像一個國王。他比我高一個頭，這麼近的距離，我不得不抬起頭來看他，直到脖子僵硬，像個卑微的女仆。

直到母親與洛嵐的父親辦好結婚證，我才被告知，從此我多了一個父親，多了一個哥哥---洛嵐。

儘管，我並不想稱其為家人。

那個下午，我一個人呆在房間裡發瘋，摔著母親與我過世的父親的照，片，眼淚毫無知覺，便如滂沱大雨。我以這種方式抗議者母親要將父親遺忘掉。

可是那時，我並不理解，母親的生活有多寂寞，就像後來，我無法想象沒有洛嵐的日子。

結果可想而知，我的抗議並沒有奏效。第三日，洛嵐便與他的父親搬進了我的父親留給我和母親的小洋樓。

那一年，我九歲，洛嵐十歲。

洛嵐很沉默，就如他的名字，嵐，山裡的霧氣，沉默而神秘。我曾一度認為他這是一種無言的抗議，與我一樣抵觸著這樁婚姻。我還傻傻的找他做戰略同盟。

他隻是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笑出聲，聲音清脆，回響在這不大的小院落，很好聽。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洛嵐笑，笑得很美，以致於我看呆掉了。院子裡的兩個小孩，一個大聲地笑，一個呆呆地看另一個笑，場麵詭異。

直到他停下來喘氣，我才回過神來，臉不知不覺就紅了。洛嵐揉揉我的頭發，好笑地說，小丫頭。

我忿忿地拍掉他的手，他也不過比我大一歲，憑什麼這麼叫我。而且，我之前的提議有這麼好笑麼？

我剛想抗議，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擁住，很溫暖，很溫暖。

我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傻傻地任由他抱著。

好不容易想起來，第一反應是，憑什麼他可以抱我。然後我很用力地，很用力地回抱他。脖子癢癢的，洛嵐笑得整個肩膀都在抖，連帶著我。我這才想起來，連忙推開他，好不容易消下去的臉又紅起來了。

恨恨地踩了他一腳，我快速地跑回房。身後是洛嵐邊笑邊呼痛的聲音，讓我忍不住地心情好起來。

那天的星星，似乎特彆亮呢。

我後來才知道，洛嵐那幾天正好喉嚨發炎了，才會默不作聲的，讓我誤以為是抗議，才會讓我在他麵前鬨了那麼大的笑話。多年後我想起，看著洛嵐的照片，心裡有濃鬱的疼痛，眼淚不聽話地湧出，我卻想笑著對他說，傻瓜。

（三）

第二日起來，看見洛嵐，又不好意思的感覺，卻不想示弱，用力地瞪他。洛嵐似剛想起一樣，輕笑出聲，讓我的臉有燒起來的感覺，趕緊低下頭。

這樣的洛嵐，讓我想起那日的洛嵐，高傲如王的洛嵐似乎是我的幻覺。可是，我後來才明白，洛嵐一直都是高傲如統治天下的王，就算他離開。

洛嵐接受了他父親，所謂“要好好照顧妹妹”的原因而轉學到我們班裡的提議。我的抗議一點效果都沒有，母親一句“少數服從多數”就將我打發了。

洛嵐轉到我們班裡，引發了很大的轟動。

我從不知道三年級的學生也會有花癡綜合症。

的確，像洛嵐這樣白淨的少年，在這種年齡的小孩中是很難找到的。

這種年齡的小孩，有著連狗都嫌的脾性，愛惡作劇，每天瘋玩。可是，在洛嵐身上找不到這些。

他像一個生活在古代的君子，書卷氣質濃鬱。這是後來，正值開花年紀的同桌講的。

老師沒有講明我與洛嵐的關係。我也樂得大家不知道，就連洛嵐，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沒有講清楚。就像心照不宣的秘密，隻有我與他還在斤斤計較著不要公開。

洛嵐很少在班裡講話。

幾乎所有的男生都不喜歡洛嵐，他們說洛嵐太過驕傲，不說話時像啞巴，搶儘了班裡所有的男生的風頭。

本來與他們玩得很好的我，實在聽不下去了，狠狠地踩了說話男生一腳。

我囂張地抬頭，“警告”他們，你們不許說洛嵐的壞話，否則我的試卷就不給你抄。

這是這個年齡的最擔心的問題，我抓住了他們的小辮子。所有人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噤聲。

我看見洛嵐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衝我笑，笑得很好看。他聽見了所有的對話。我不記得當時是什麼心情了，隻是想著洛嵐的笑真的很好看。

其實洛嵐很聰明，他的成績很好，幾天便與班裡的男生打成一片。我之前的行為像是多餘了。可是我仍然很高興，因為洛嵐在那天放學後，對我說了，謝謝。

似乎有什麼東西變了，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發芽。

（四）

洛嵐很少講話，他講得最多的，就是我的名字，“小祺”。他說他的嗓子話說多了，很容易發炎，所以不能講太多的話。不懂世事的我，很容易相信了他的謊言。

直到多年後，我才想起了，因為這個年代久遠而不起眼的謊言，我忽略了洛嵐這麼多年的不對勁，隻是以為，那隻是小毛病而已。

洛嵐出了校門，話就變多。他的話，幾乎句句不離“小祺”。他說，“祺，是吉祥的意思，所以，小祺，你很吉祥。”我隻是懵懂的點點頭，他就笑得很開心。

他說，“小祺，生日快到了，要什麼生日禮物？”，他說，“小祺，課業還好嗎？不懂的來問我，不收費哦。”，他說，“小祺，小愷又哭了，我要怎麼辦。”……時間就在他騎單車載我中，流逝地飛快，十歲，十一歲，十二歲，十三歲，……十六歲。

值得一提的是，在我十一歲，洛嵐十二歲的時候，母親生下了洛愷，一個融合了兩家血脈的小孩。洛愷出生時，洛嵐很興奮，他查了幾天的字典，幾乎將我新買的字典翻爛了，才決定用“愷”這個字。他說，愷，是快樂的意思。

他要小愷在哥哥姐姐的照顧下快樂地成長。

我明白洛嵐的意思。我看一眼洛嵐，他的眼裡有著我看不明白的陰鬱。這樣的洛嵐，真的好陌生。

十七歲生日的那一天，洛嵐帶著我去了遊樂園。

我不知道他是哪來的錢，卻也不會傻到相信錢時繼父給的這樣的理由。但我仍然玩得很開心，甚至到最後要求他參加當時舉辦的一個唱歌比賽，來贏得我心儀已久的大公仔。

洛嵐的表情很為難，可是仍然答應了。

可是，若我早早明了真相，我是斷然不會如此任性地要求洛嵐。上帝我後悔了，可不可以讓時光倒流？

洛嵐的聲音在唱了一首又一首的歌之後，變得沙啞。可是正值興奮的我並沒有注意到。洛嵐，洛嵐，你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

最終，洛嵐沒有贏得禮物。他的表情歉然，聲音沙啞，向我道歉。我卻任性地轉頭就走。

洛嵐拉住我，喉結上下滑動，似有話說，卻沒說出口。那個表情讓人看了很難過。

我笑出聲，抱住他，笨蛋洛嵐，看在你這麼努力的份上，本小姐就不與你計較了，請我吃冰激淩吧。

洛嵐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去為我買冰激淩。那時的我還讀不懂洛嵐那生澀的表情。

（五）

第二日，校裡傳起了我和洛嵐正在熱戀的消息。

校草和段花正在熱戀，這不知傷了多少少男少女的心。不得不承認，十七歲的洛嵐出落得乾淨而挺拔，隻是混個校草當當，還真是綽綽有餘。唯一不甘心的便是，我矮他一截，隻是個段花。

以往的事情都被翻出來。有人看見洛嵐騎單車載我回家；有人看見洛嵐幫我做值日；有人看見洛嵐幫我補習功課；有人看見我和洛嵐有說有笑地逛街；有人看見洛嵐帶著我去遊樂園玩……我才知道，學生們都很有做狗仔隊的潛力。

沒有時間在那裡感歎了，我有些無措。

洛嵐看著我著急到上火，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我沒有看到洛嵐的沉默，我沒有注意到洛嵐不同尋常的體溫，我把洛嵐眼裡的憂鬱忽略到爪哇國去了。

洛嵐很快表了態，對外宣布，我與他是兄妹。全校嘩然。我沒有找到這麼一勞永逸的辦法，似乎心裡一直在抵觸著，洛嵐是我的親人，而我一直在逃避，逃避著一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實。

我隻是講，我沒有興趣談戀愛，並一再重複洛嵐的話，以劃清我與洛嵐的關係。

學校裡的女生開始笑眯眯地將情書交到我手裡，希望我轉交於洛嵐。就連稱洛嵐為君子的同桌都來討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