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晚宴已在長桌設好,雕盤綺食、珍饈美饌,精致到讓人舍不得動筷。白芸芸還說“招待不周,隨便吃點兒”,盧驚弦汗顏:不能再周到了,再周到就要把滿漢全席搬上桌了。
“老曹,俊采還沒回來?”
曹管家微微頷首:“太太,小老板先前打過電話,今晚有應酬。”
“那就算了,老徐也不在家,這麼多菜我和驚弦吃不完呀。”白芸芸指著凳子,“老曹你多拿幾副碗筷,把張阿姨他們叫來,一起吃晚飯。”
曹管家趕緊推辭,怕對麵那位“貴客”會介意。
盧驚弦餓了大半天,埋頭苦吃先把肚子填飽。但他也不是兩耳不管窗外事,兩人的對話都聽見了,點頭:“嗯對,這麼好的菜浪費可惜。”
曹管家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真心話還是客氣話一眼就能分辨出來,放心許多——太太沒看錯人,是個好相處的年輕人。
一碗熱騰騰的羊肉湯下肚,盧驚弦放下筷子,吃飽喝足後癱在椅子上,接觸到白芸芸的視線,忙不迭坐直身體。白芸芸微笑:“沒事沒事,彆那麼拘謹。要不要來點兒飯後甜點?”
“不用麻煩了,我倒是想出去遛一圈,消消食。”
盧驚弦站起來,欲言又止,顯然外出還有彆的目的。追問之下,他才小聲開口:“徐太太,能不能……借我點錢?我想去剪頭發。”
那表情羞恥得就跟要去當眾裸/奔似的。
白芸芸還當是什麼,原來就這點小事。她從包裡拿出一支黑色手機:“這是買給淩縱的新手機,還沒來得及給他就……你拿著用吧,微信和支付寶裡都有錢。”
“這——”
“萬一你迷路了,我也能及時找到你啊。”白芸芸把手機硬塞過去,“快拿著吧,彆客氣了,我的聯係方式在裡麵,錢不夠就打給我。”
初夏晚風微醺,盧驚弦雙手插在褲兜裡,沿栽滿翠竹的青石小路悠悠慢行。聽說彆墅區裡就有配套的商超,能滿足一切生活需求,可他總感覺開在富人區裡的店,十有八九都是宰人的,280剪個頭發還不得怒賺250。
倒不如多走幾步,用雙腳去丈量這個新鮮世界。現代人隻要有手機在身,還有哪兒去不了的?
距離徐家彆墅最近的是南門,正對一條步行街,燈火通明人潮湧動,盧驚弦像是初進大觀園,到處東張西望。這家江湖地鍋雞味道好香、旁邊的燒烤店怎麼排那麼多人?這個麵館名字也太生僻了吧,誰記得住啊?
晃完這條街,盧驚弦記下感興趣的店,有時間一定要來嘗嘗。
最後在對麵找了一家理發店,洗發小哥努力推薦價位320的總監、辦卡充七千還能送一千。盧驚弦不停點頭,洗完後坐到鏡子前坦然開口:“你的建議很好。”
小哥一喜:“那我去叫吳總監——”
“我要最便宜的,隻剪發,不充卡。”
“……”小哥心情十分複雜,一口伶牙俐齒終究是錯付了。
結果30塊的Tony師傅也沒讓人失望。盧驚弦對著鏡子扒拉幾下,劉海剪短後一對劍眉露出來,黑眸炯亮有神,兩側短碎發乾淨又清爽,端正五官更顯立體,俊氣逼人。
這才像他嘛,長得帥就該大大方方秀出來。
回去時盧驚弦換了一條路,跟著導航從彆墅區東門進去。走過一片人工湖,竹林裡忽然躥出一個半人高的動物,逆著光攔在麵前。
……鹿?
盧驚弦揉揉眼睛,沒錯,還是一隻身上遍布白色斑點的梅花鹿。他在小區裡,和一隻梅花鹿對視了。
貧窮限製了他的想象。原來隻要有錢,出門就是動物園。
那隻鹿並不怕人,圓眼滴溜溜眨啊眨。盧驚弦往哪邊走,它就往哪邊靠,哪怕從前麵繞過去它還是緊緊跟在身後,像是長了條尾巴。
“你是不是餓了?”盧驚弦試探著伸手,小鹿居然乖順低頭,用耳朵輕蹭他的手背。看這熟稔的模樣,應該是經常被徐淩縱投喂,所以一見到他就立即靠過來。
這麼親人,真是可愛。盧驚弦隨手折片竹葉,逗弄這隻小鹿,一位做保潔的大嬸拎著掃把出現在半道:“徐先生,您又來喂滿月啦?”
“滿月?是它的名字?”
梅花鹿的耳朵動了下,半個身子親昵撞過去。
大嬸一臉茫然,盧驚弦反應過來,輕咳一聲:“不好意思,最近記性不太好。今天我沒帶胡蘿卜,明天再來喂它。”
“……徐先生,滿月從來不吃胡蘿卜。”大嬸的眼神更加古怪了。
盧驚弦訕笑,為了防止多說多錯,趕緊找個借口溜走。四下無人時才一拍腦門:他慌什麼呀,這兒對靈魂穿越者見怪不怪的,再遇到熟人的話,大大方方承認就是了。
到“家”後,白芸芸直誇他的發型剪得好。明明是同一張臉,盧驚弦眉眼裡那股子健朗,就是比自己兒子精神多了。
提起徐淩縱,她又開始隱隱神傷,曹管家及時把甜湯端上來,和藹地讓盧先生早點回房休息,明早還有行程。
這個台階給得太好了,盧驚弦迅速上樓關門,整個人真正放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