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老皇帝一心想削藩,鎮南王私下搞了好幾次小動作,差點和朝廷兵戎相見。陸寒霄一個空頭世子,還是個隨時可能被拿來祭旗的質子,寧國公怎麼放心把寶貝女兒交給他。
直到有一天,在金鑾殿上,陸寒霄親自請纓,去西南剿滅匪寇。
說是匪寇,但大家心知肚明,那就是鎮南王的私軍,兩方不想撕破臉,隻得打為“匪寇”之名。
讓陸寒霄這個兒子去打老子,老皇帝坐在龍椅上老神在在,“哦?你當真願意?”
“寒霄沐浴皇恩,自當為聖上分憂。”
“好!”
老皇帝撫掌大笑,“你若得勝歸來,朕賞你良田千傾,金銀萬兩!”
陸寒霄搖卻了搖頭,他漆黑的眸子直視天顏,堅定道:“金銀非我所願,寒霄隻求一人,望聖上成全。”
……
“這……怎麼會這樣?”
寧錦嫿喃喃自語,一臉不可置信。方才全昇這一番話,完全顛覆了她的認知。
當年父親和兄長不同意他們的婚事,她又哭又鬨,最後驚動了宮裡的姨母,姨母自小疼她,乾脆下了一道鳳諭,讓兩人擇日完婚。
她一直以為,那道賜婚鳳諭,是她自己求來的!
她還曾在他跟前沾沾自喜,“看,我為了你連父命都違抗了,還有那道鳳諭,有些人八輩子都見不到呢!你說,你心裡歡不歡喜?”
他笑著答:“歡喜。”
……
“王妃、王妃?您沒事吧?”
全昇語氣焦灼,寧錦嫿回過神,一摸臉上,濕的。
她哭了。
她怎麼會哭呢?寧錦嫿不知道。明明是很多年前的一件小事,小到旁人不提她都想不起來,為什麼就那麼……那麼地難受呢。
她抽泣著,衣袖沾了沾眼角。
“全叔,我失態了。”
全昇麵露歉意,“對不住,是我說錯話。”
心性使然,陸寒霄一個人扛慣了,什麼都不要寧錦嫿知道。全昇看著眼前心不在焉的寧錦嫿,心中暗暗思忖:
他是不是做錯了?
他本為薑夫人母子而來,卻陰差陽錯抖出這一樁陳年舊事,原以為寧錦嫿會高興,沒想到弄巧成拙,反而惹她傷心。
罷罷,他老了,還是莫要摻和進他們夫妻之間了。
寧錦嫿平複下來,她不願在人前顯出狼狽的樣子,就把臉朝著窗邊,又一次看到乾枯的桃樹枝乾,在寒風裡搖曳。
——府裡多桃樹,因她獨愛桃花。
他忘了她當年送他的春色,卻獨獨記得她愛桃花。
他真的忘了麼?
寧錦嫿一陣恍惚。過來許久,她道:“我會和他好好談談的。”
或許,她可以對他,多一些信心。
——
城南小巷。
屋子裡彌漫著濃濃的藥香,薑姬一勺一勺地給懷中小兒喂著藥,陸寒霄則大馬金刀地高坐上首,滿臉陰鬱。
“你把本王的話當耳旁風?”
薑姬心中一緊,手抖把湯汁灑落出來,把孩子的小衣染的黑黃。
“王爺冤枉妾身了。”
她給孩子擦了擦唇角,委屈道:“我兒命途多舛,娘胎裡帶來的弱症,一個小小風寒就能要了命!妾身急糊塗了,這才敢請王爺。”
陸寒霄上次在這裡耽誤半夜,險些誤了寧錦嫿的病,他麵上不顯,心裡卻著實遷怒了薑姬,自此下了命令,沒有要事不得驚動他。
結果才消停了兩天,孩子病了。薑姬一把鼻子一把淚,手下人拿不準主意,才去請了陸寒霄。
他冷嗤一聲,“本王不是太醫。”
薑姬的睫毛微顫抖,道:“可王爺不在,妾身心裡難安。”
她語氣惆悵,“我兒實在體弱,天寒地動,又沒有碳火取暖,妾是打心底裡害怕,怕他就這麼沒了啊。”
“有人克扣你的炭火?”
陸寒霄劍眉微蹙,他又不是養不起,物質上絕沒有虧待她們母子,手下更是以禮相待,要不然薑姬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生事了。
“妾身不是這個意思。”
薑姬抬起頭,微微淺笑,“王爺對妾的好,妾都知道。”
“可再好的碳都有煙味兒,小兒受不住。待到春天還有好一陣呢,這段時間,要怎麼熬呐!”
陸寒霄想也不想,“本王命大夫住在府裡。”
在他沒徹底放棄這個小家夥之前,他還不能死。
薑姬噎住,臉上的難堪一閃而過。
她不死心,硬著頭皮道:“妾在東宮時就有耳聞,說一到冬天,您最舍得花錢,真金白銀這麼燒著,永濟巷的世子府就跟春天似的,暖和又舒服。”
薑姬咬了咬唇,迎著男人陰沉的目光,終於說到了正題上:“不知……妾可求個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