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清明,我讓江德忠帶你去大慈恩寺替你家人拜一拜。”傅葭臨居然與她認真道。
她那時不知道什麼是清明,隻隱隱約約記得晉昌坊有座寺廟是叫“大慈恩寺”。
傅葭臨不知是怎麼看穿了她的想法:“不知道清明是什麼?”
她點頭。
他起身走到她身邊,俯身:“那豈不是也不知道上元節是做什麼的?”
她搖搖頭又輕點頭:“知道一點。”
“哦,那公主知道上元節是給男男女女私會的嗎?”傅葭臨故意逗她。
聽到他調侃的話,她低頭臉羞紅,一語不發。
他扯了個笑,按住她的肩:“十五鬨花燈,清明吃青團……公主還是記這個好了。”
“阿卿,吃不吃青團?”陸懷卿被這話驚醒,抬眼向身旁的人看去。
隻見阿姐給她端了一盤“青團”。
說是青團,但和陸懷卿記憶中,大明宮裡晶瑩剔透的青團子相去甚遠。
它甚至不是綠色的。
但她沒有拒絕,歡喜接過一個小口咬著,團子黏黏糊糊,但是很甜。
“你總是惦記要去長安,還是彆去了吧……你想吃青團,阿姐可以幫你請大燕的廚子來做,就算是大燕的胭脂水粉,咱麼這裡又不是買不到。”雅依苦口婆心勸她。
“阿姐,我已經不想去長安了。”陸懷卿搖頭。
從前十五歲的她,確實很是期待阿塔口中的長安。
期待那個被描述成金玉錦繡堆成、萬國衣冠來朝的阿塔的家鄉。
她以為那裡會有阿塔說的打馬過橋、憑欄遠眺的佳公子,以為那裡有風流繾綣的詩與傳奇。
可等她到了以後,她才發覺阿塔的家鄉並不歡迎她。
在那裡,她的異瞳格格不入,她的身份被人明裡暗裡恥笑,最後還潦草死在那裡。
甚至都不知道究竟是誰害了她。
阿塔說錯了,長安,一點都不好。
“阿姐,你也吃青團。”陸懷卿斂去心中心緒,給阿姐也遞了一個。
阿姐隻咬了一口,就心滿意足笑了,樂嗬嗬道:“唔,我們……好燙,我們銀雀真是懂事了。”
陸懷卿看到阿姐這鮮活的模樣,心裡就歡喜。
“銀雀不用繼續裝懂事了。那個塔木的事,阿姐都擺平了。居然想暗算我們銀雀的壞家夥,我讓人又打了他一頓,把他左手也廢了。”阿姐以為她是因前不久的塔木一事,才在這些日子有如此巨大的轉變。
“我……”陸懷卿解釋的話,被阿姐用青團堵了回去。
“有阿姐在,就算你把天捅破了,我都能給你補上。”阿姐伸手摸陸懷卿的頭,見她沒有閃躲,又多揉了幾下。
她乖乖貼上去給阿姐揉。
“嗯!我知道!”
她早就知道阿姐又厲害又疼她!
雅依見妹妹高興,就又補了一句:“還有你帳裡那個大燕的小郎君,阿姐也幫你擺平了。”
“好,謝——阿姐,你說什麼?”陸懷卿還以為是她聽錯了。
“就你帳裡那個啊。我找大燕商人買了他,以後他就是你的奴隸了。”雅依看妹妹這看起來“高興得快傻掉”的表情,就知道她這下肯定是做對了。
她就知道妹妹最喜歡大燕白白淨淨的書生,更何況前幾日妹妹還為了那小郎君,不惜涉險進北雲城救他。
這不是喜歡,那是什麼?
陸懷卿感覺心都抽抽了一下:“我的奴隸?”
“對啊。”雅依點頭,“我還讓人教他對你要恭敬些,這夫郎啊不馴不行……你去哪?”
陸懷卿來不及回答雅依的話,隻覺得自己離死期不遠了。
讓傅葭臨做她的奴隸?
傅葭臨這個瘋子怕是能將這個仇記到天荒地老!
她必須得為了自己和漠北諸部,去傅葭臨麵前挽回一下。
陸懷卿掀開簾子,才發現傅葭臨已經換了漠北的身衣裳站起來。
阿姐的心腹看到她,目光在她與傅葭臨身上流連,含著笑向她行完禮才走。
傅葭臨此刻穿著他們漠北的長袍,可能因為衣裳不是貼身剪裁的緣故略顯寬大,卻讓他看起來添了幾分慵懶。
他的頭發也像漠北兒郎那樣披著,讓他減了幾分疏離淡漠,居然真的有了幾分少年人的感覺。
“阿姐的侍女剛才和你說什麼呢?”陸懷卿勉強笑問。
傅葭臨語氣無悲無喜:“說你替我贖了身,讓我好好做你的奴。”
陸懷卿聽到這句話,笑都笑不出來了。
簡直夢回上輩子,傅葭臨突然發瘋的時候,而且陸懷卿比前世還要緊張。
前世,好歹答了就知道是死是活,給個痛快。
但眼前這事要是處理不好,等幾年後傅葭臨掌權,他還不知道會怎麼報複。
“那個,傅葭臨你看,我救了你兩次。對吧?”陸懷卿笑。
見對方點頭,她循循善誘:“我也不需要奴隸,我阿姐是誤會了,你彆記她仇……”
但傅葭臨豈是說不記仇就不記仇的人。
陸懷卿豁出去了:“實在不行,你記我仇。其實那些話都是我讓人代傳的!”
說完這話,陸懷卿也好像終於鬆了口氣。
算了,實在不行就再死一次好了。
但她見傅葭臨盯著她,許久不語。
就在陸懷卿以為自己沒救了的時候,她聽到傅葭臨麵無表情道:“那人還說,你對我一見傾心,此生非我不可。你心昭昭,明月可見。”
她就知道阿姐……不對!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