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封你做孤的貴妃。”(1 / 2)

時值三月,乍暖還寒。

鎮北侯府小公子院中,數名太醫進進出出,而後聚在院中,相對一眼,俱是搖頭歎息。

房中躺著一名極年輕的小公子,麵色蒼白,卻長了一張極秀氣精致的臉,今日太醫局這麼多太醫,都是皇帝指派來為他醫治的。

這鎮北侯府小公子前段時間宮宴上把自家堂弟推下水,自幼病弱的談二公子都已有好轉,他卻一直不肯吃藥,就為了賭一口氣——

他曾是皇帝多年前給太子定下來的未來太子妃,但在推堂弟落水後,卻丟了這個位子。

鎮北侯夫婦曾在多年前為晉朝戰死沙場,談小公子又背靠曾是西北大將軍的衛國公外祖,自小就被破格封為太子伴讀,送到太子身邊,乃是皇帝禦口欽定的未來太子妃。

誰也沒料到,小公子今年剛過十七歲生辰,本以為皇帝不會再拖要賜婚時出了這麼一檔子事,說起來還是小公子自己活該的,非要在皇後的宮宴上鬨事,還懷疑他的親堂弟和太子有私情,鬨得極難看,皇後與太子一怒之下,命人將他趕出皇宮。

大抵因為談小公子和皇後太子母子鬨得太難看,皇帝不再強求這樁親事,將多年前就定好了太子妃之位的談輕賜給皇七子做正妃,封為隱王妃,可眾所周知,太子的七弟病弱孤僻,又不得寵,絕非良配。

聽聞小公子當時也落水了,出宮後也受了風寒,卻鬨著不肯吃藥,要見太子,挽回親事,結果責罵他怨毒蠢笨的太子沒來,皇帝的賜婚旨意先來了,讓他改嫁他人。

小公子當場便吐血昏厥過去。

眾太醫便是為此而來,互相一合計,便知這小公子是氣急攻心,加上風寒未愈,身體本就虛弱,已有生機枯竭之相,怕是不好了。

可小公子和七皇子的婚事還沒辦,婚事就要變喪事,皇帝這邊,他們定是要被責問的。

幾個太醫臉色都有些難看,沉默好一陣,年輕的趙太醫說道:“也是談小公子命不好。”

見幾個太醫商量半天都沒個章程,守在小公子病榻前的灰衣小廝出來詢問,正好聽見這話,臉色當場白了,卻又聽另一個太醫頗有些不屑地說:“論才華論品性,談家二公子都遠勝於他,若非出身好,太子也輪不到他肖想,如今沒了也吧,不用去嫁不受寵的七皇子。金尊玉貴的鎮北侯府小公子,又哪裡受得了那種苦頭?”

李太醫與趙太醫同年入太醫局,趙太醫想勸他少說點,彆讓人聽見了招惹是非,然而已經遲了,門前的小廝已經捏緊拳頭衝過來。

“你在胡說著什麼!我家少爺好好的,你才快沒了!”

幾個太醫麵麵相覷,趙太醫機靈,連忙拉住李太醫,笑著向這狼崽子似的護主小廝賠罪。

“小哥莫急,小公子的身體,我等已經儘力……”

小廝不願就此作罷,擺手打斷他的話,指向他身後的李太醫,“我問他在說什麼!我家少爺是鎮北侯之子,衛國公親外孫,未來的七皇子妃,你這太醫不好好給我家少爺看病,還在背後嚼舌頭根子,我家少爺要是出了什麼事,砍了你的腦袋也賠不起!”

這話說得那李太醫臉色漲紅,又是氣憤又是難堪,咬牙道:“這就是鎮北侯府的規矩嗎?不過隻是鎮北侯府小公子身邊一個小廝,開口閉口就要砍人腦袋,口氣倒是不小!”

小廝啐了一口,“我口氣大怎麼了,這裡是鎮北侯府,你再敢胡說八道,小爺我活撕了你!”

幾個太醫見狀忙攔住小廝,正鬨著呢,院外就有人來了,趙太醫認出來人是鎮北侯府的二房夫婦,忙喚道:“談大人,談夫人!”

二房的談卓與其夫人乃是鎮北侯的弟弟弟媳,在鎮北侯夫婦戰死,談家二老也相繼離世後,便是他們代為撫養談家小公子,這些年來,鎮北侯府多虧了二房代為掌管。

談卓連忙叫家丁過來拉開兩人,李太醫被推搡得官袍都亂了幾分,一邊整理,一邊冷笑。

“鎮北侯府真是好家教,本官今日算是見識到了!有何等囂張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小廝!”

談卓連忙賠罪,“讓李大人受驚了,這小廝往日便沒規矩慣了,畢竟是大少爺院裡的人,我也不好插手。今日他確實鬨得太過,我這就讓人帶他下去,代大少爺好好管教!”

李太醫臉色好了些,小廝卻是一臉不屑,“這裡是鎮北侯府!我是少爺的人,你管教我?”

談夫人孫氏掩唇哎呦一聲,“也是,福生小哥你是衛國公府派來的人,我們哪兒敢動你?”

“如今太醫們正在為大少爺醫治,沒得讓他胡來!”

談卓低斥一聲,“帶下去。”

幾個家丁聞言立馬上前扣住福生,福生急得掙紮起來,卻被強硬地往外拖走,“放開我!”

談卓充耳不聞,轉身向幾位太醫作揖,“府上的人沒規矩,讓大人們看笑話了,不知我家大少爺身體如何了?大少爺病了這些天,我與夫人實在擔心,犬子也放心不下,但這段時間外頭流言太多,怕大少爺見了他不喜,隻好催我與夫人常來看看。”

幾個太醫拱手回禮,談卓不僅是鎮北侯的弟弟,同樣也在朝為官,李太醫瞥了眼被拖到院門口不願走的福生,冷哼一聲,朝談卓拱手,“談大人客氣,萬幸鎮北侯府不僅有小公子,還有談大人和談二公子坐鎮,但小公子……談大人還是早做打算吧。”

孫氏拿手帕掩唇,似萬分不舍,“大少爺已經……”

幾個太醫雖然沒說話,但也都默默地搖了搖頭。

福生能跟在談小公子身邊,也有一把子力氣,這時已然掙開幾個家丁,聞言怒道:“胡說!”

就在這時,管家帶著一名老太醫進來,福生一眼認出來人是衛國公府請來的陳禦醫,也顧不上怒罵李太醫了,忙不迭迎上去。

“陳禦醫可算來了!我家少爺已昏睡了一天一夜,至今未醒,陳禦醫快隨我進去看看吧!”

談卓眼裡閃過一絲暗色,麵上揚起笑容上前,豈料還沒跟陳禦醫說上話,房中便傳來仆婦的一聲驚呼,“大少爺……大少爺沒氣了!”

“什麼?”

福生麵色驟然煞白,飛快跑進屋,幾個太醫和陳禦醫見狀匆匆跟上,談家二房夫婦對了一眼跟上去,交換了一個帶笑的眼神。

房中安靜躺著的少年依舊不聲不響,陳禦醫跟隨福生走到床前,先感受了少年的鼻息,而後扣住少年手腕,神情凝重良久不語。

福生緊張不已,“少爺他……”

幾個太醫相互對視,頗有幾分早已料到的鎮定。

陳禦醫太久沒說話,直到鬆開少年的手,福生眼睛頓時紅了,屈膝跪在床前,哭聲悲慟。

“少爺!”

他眼裡蓄起淚水,抬頭看去,正欲說點什麼,就見床上少年的手指動了動,一時驚得連哭也忘了,上前拉住陳禦醫說:“陳禦醫你再看看!我家少爺他的手剛剛動了!你們再救救他吧,他還能活著的!”

談卓進來時正好看到福生近乎癲狂的模樣,故作歎息,“福生,或許這就是大少爺的命,你又何苦為難國公爺請來的禦醫呢?”

福生沒搭理他,而陳禦醫見福生這般護主,也是暗歎一聲,如他所願,伸手探向床上少年的脈象,這一探,陳禦醫眼睛便睜大了。

“小公子還活著!”

談卓頗為驚訝,脫口而出,“他怎麼可能還活著?”

可陳禦醫是禦前欽定的太醫,斷不可能撒謊,聽他這麼說,幾個太醫紛紛湊上去,連福生都沒空搭理他們,不錯眼地盯著床上的人。

果然,床上的少年羽扇一般的眼睫毛顫了顫,乾燥脫皮的唇微微張開,吐出沙啞字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