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8歲的李行曦又一次被拋棄了。

同宿舍的幾個小孩，主動帶他去玩。

地點是孤兒院後麵的爛尾樓。

捐款老板聯係不上了，修了一層的宿舍停工了好幾年，有兩棟，房子中間隻隔著一條寬20厘米左右的間歇，下麵堆滿了廢棄鋼筋，還有釘著螺絲的木條。

晚上七點，夏末初秋，天氣有點涼了，十來個人在樓頂彙合，玩大膽遊戲。

所謂大膽遊戲，就是在兩個樓頂來回跳，誰不敢跳誰是狗。

他們以前是不帶李行曦玩的，小小的李行曦特彆珍惜這個機會，跳得特彆起勁。

玩了好幾次，李行曦興奮得臉蛋紅撲撲的。

李行曦的記憶有點模糊了，後來他也不記得是自己踩滑，還是被撞到了，總之在一次跳躍時，他掉了下去。

好在他反應快，一隻手抓住了地麵，懸空掛在牆上。

“小宇哥哥快拉我。”風刮進他衣擺，低頭是黑漆漆的鋼筋廢條，他非常害怕，眼睛紅紅地喊同宿舍的哥哥。

斑駁的光影裡，那群人互相看了看，不約而同的跑走了。

小小的李行曦哭得聲帶都啞了，回應他的，隻有越來越激烈的風聲。

遠遠看去，孤兒院的燈一盞一盞滅了，全世界似乎都陷入了黑暗。

手心在粗礪的邊緣摩擦，火辣辣的疼，李行曦記不清自己是如何爬了上樓。

隻記得那隻手的掌心特彆疼，鮮紅色的，流了好多血。

那時候李行曦終於明白了。

什麼都不可靠，他隻有自己，他隻能靠自己。

李行曦沒將那晚的事告訴院長。

他們十幾張嘴，他就一張嘴，而且院長也沒法管。

那麼多小孩子，吃飯都是問題，活著就很好了。

李行曦有另外的辦法讓他們不好受。

他知道他長得可愛，來領養的大人們，看到他都很喜歡。

來人領養小孩的日子，他會乖乖在院子裡玩，讓每一個人看見他。

那些欺負他的小男孩，到他成為JES練習生，離開孤兒院，一個都沒能被領養走。

李行曦知道，他這種行為叫做壞。

在JES練習，那些練習生抱團欺負他，擠占他練習時間，故意讓他餓肚子。

他也是在聲樂老師，舞蹈老師麵前表現得非常好，其他練習生就會被老師訓斥，延長他們的練習時間。

大約他真是壞小孩吧，所以那不知道模樣的父母，會丟他到孤兒院門口。

但他覺得，壞也不是那麼一無是處，至少他不用被欺負了。

……

回憶著往事，李行曦忍俊不禁，“不過我不照亮彆人，隻照亮我自己。”

陸不沉眸光深幽，突然說：“或許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你照亮過彆人。”

“或許吧。”李行曦不是很在意，“我剛出道的外號，叫小太陽？”

他掏出手機，點開相冊翻了一會兒，點開一張照片，“瞧，那時流行殺馬特，我頭發造型和爆炸一樣。”

是一張機場照。

李行曦五官和現在並無二致，隻稍稍稚嫩幾分，臉頰還有點嬰兒肥，膚色白得晶瑩剔透，頭發染了酒紅色，一身奶白衛衣休閒套裝。

從機場出口上車，朝陽落他身上，他整個人宛如在發光。

朝氣蓬勃的陽光少年氣息，隔著時光，還是撲麵而來。

“很漂亮。”陸不沉開口。

“是吧，我也覺得漂亮。”李行曦想到一件有趣的事。

“有個主持人誇我外貌是最不值一提的優點。”

站著腿發酸，旁邊有一個欄杆，李行曦輕巧翻上去坐著，不怕有狗仔在偷拍，雙手撐著鐵欄杆，上身往後仰倒，愜意地望著頭頂的星光。

“怎麼可能，沒這張臉，哪有這麼多人見到我的才華。”李行曦傾訴欲爆棚，他歪頭看向陸不沉，笑得無比燦爛，“你說呢？人都喜歡漂亮的外表。”

陸不沉也走到欄杆，他雙手搭著欄杆，目光投向遠方。

“外表是很重要。”

李行曦沒說了，他勾過紙袋，取出一盒印泥，戳了戳陸不沉的手臂，“給你。”

陸不沉偏頭，看到包裝精美的禮盒，他眼裡閃過詫異。

他接過，“現在打開？”

李行曦眼眸微彎，“對。”

陸不沉打開盒子，路燈光有些暗淡，看顏色不是很清晰，但他一眼認出是龍泉印泥，他疑惑地又抬頭看李行曦，“送我印泥做什麼？”

“龍泉印泥挺嬌貴，上次我用手碰了，賠你一盒。”不等陸不沉開口，李行曦又提起紙袋，“我自己也買了一盒，謝謝你啊，不是你，我還不知道有這麼神奇的印泥。”

陸不沉輕輕勾了勾唇角，他握緊印泥，“不早了，送你回去。”

李行曦點點頭，又想起一件事，他舉起戴著戒指的手，“婚戒就要這款，你再買一枚吧。”

陸不沉頓了頓，舉起了左手。

頎長的無名指，早已套著一枚李行曦同款戒指。

“嗯，買了。”

*

李行曦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下午，腰部經過一晚的休息，沒那麼難受了，他翻身還想懶床，瞥到床頭櫃的手帕白鵝，又一骨碌爬起來。

他光腳踩著地毯，蹲著從紙袋裡翻出印泥，又拉開抽屜取了跟棉簽。

他打開瓷盒蓋，捏著棉簽沾了一坨印泥，拔起來，仔細在白鵝上點上一對紅眼睛。

又大又圓。

“完美。”

李行曦滿意地點點白鵝的腦袋，“和我的鵝很像了。”

李行曦有一隻寵物鵝，是他去年去鄉下拍電影碰到的。

那隻鵝是村裡一霸，劇組進村第一天，就好幾個工作人員被它攆進了河裡，村民怕賠錢，就要宰了鵝燉湯，賠給工作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