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不是鏡明城獨有的花,九州每一座城裡都有它的身影。
桂小山心中浮現出這種花的學名:“長生花每月有一旬半的花期,四季常開不敗,應該是鏡明城長生花的花期到了。”
君既明的目光落在街道一處牆角,彎折的牆縫裡顫顫巍巍長著一小節藤蔓。他神色如常,附和道:“方才忽有所感。花如其名,無論什麼環境,長生花都能紮根生長。”
桂小山很讚同他的話:“所以凡人給它取名長生,這名字很貼切的。”
借著長生花的話題,桂小山又聯想到了一樁趣事,“說起來,茶攤那位說書人少說了一點。”
君既明:“少說了一點?是什麼?”
“他隻說了君既明隕落的時候,風雲變色,山海震動。”桂小山輕笑,“沒說的是,也是那一天,九州四海千萬城開滿了長生花——無論在不在花期的長生花都開了。”
“區區一朵花開而已,相比九州山海震動,是一件無足掛齒的小事。”桂小山說道,“注意到的人想必很少吧。”
“玄清教有記載。”君既明說。
“當然。我們玄清教肯定要有記載的。”見君既明感興趣,桂小山笑道,“師弟可以跟我一起去玄清教看看。”
君既明冷靜指出問題:“沒入金丹,師兄能回去嗎?”
“…………”
桂小山沉默。
這位師弟說話可真犀利,一針見血。
出門前師父給他下了命令,讓他沒金丹就彆回去了。
金丹……
什麼時候才能金丹呢。
“根據教中記載,長生花足足開滿了一月。”桂小山博覽群書,對玄清教藏書閣裡的書如數家珍,講故事信手拈來,“再往前追溯,據說太衡宮那位君既明大師兄,很喜歡長生花。甚至特意來玄清教請教過恒晞長老,如何養花。”
他一時間有些唏噓:“也是長生花和那位大師兄的緣分吧。”
隻是如今花開四季如常,人卻已魂散雲霄。
君既明:“…………”
恒晞怎麼什麼事都往外說?!
他不要麵子的嗎!
君既明麵無表情沉默不語,桂小山摸不著頭緒:“師弟也喜歡長生花?”
“算是吧。”
君既明說,“有一位朋友,很喜歡送長生花給我。”
想起那個人,君既明不由得真心笑起來。
那可真是個傻子。
既然不想說,又何必時常給自己送長生花呢?
生怕自己看不出來他是誰一樣。
雖是在笑,但他的語氣多少有些寥落。
桂小山暗道不好。恐怕他戳到了師弟的傷心事,不該問這句話。
“長生花雖然常見不稀奇,可寓意甚好。”桂小山不知道具體戳中了君既明什麼傷心事,隻能猜測著寬慰道,“修仙得道,我們不都是在求長生飛升?更遑論如今仙門廣開,凡人之中求仙的也多了。”
他說道:“即使天涯海角分隔,也終有再見的一天。”
慕長生,求長生,恨不能與天同壽、與日同輝。
很多修士對長生都有執念,可桂小山沒有這樣的想法,他從小就在玄清教,生長得無憂無慮,此生能有三兩知己喝酒談天恣情快意便知足了。
至於君既明——桂小山總覺得他身上有一種欲說還休的故事感,與十七歲的骨齡很不相稱。
但轉念一想,君既明是機緣巧合入道的散修,散修總是要難過一些的。
桂小山從前很是癡迷的追過一位秦姓散修的自傳話本,裡邊說了不少事情。
由此及彼,桂小山看著君既明的目光有些憐愛了。
“……”
君既明不明所以,問道:“是不是到了?”
“對對。”桂小山抬頭瞅一眼客棧招牌,“我就住這間客棧。”
半隻腳踩在客棧門檻上,君既明想到了一件很嚴肅的事:
他……
似乎、好像、也許……
是沒錢的。
荷包裡唯一一顆靈石,已經被他用來繳納入城費了。
桂小山靠在櫃台和客棧掌櫃聊開了,遲遲不見君既明進來,心中正奇怪著,扭頭一看:
君既明還在店門口杵著。
低頭沉思,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忍不住喊道:“師弟?”
“……嗯?”
君既明回神,桂小山已經快步上前,攥住他的胳膊,“客棧還有一間上房空著,在我房間隔壁,我已經讓老板安排好了,走吧!”
桂小山推著他上了樓,站定在房門前。
“我還沒付錢。”
桂小山拿著鑰匙開了房門,君既明幽幽道。
“我已經付了!”桂小山語氣輕快,先一步進了房間,“嗯,不錯,布局和我房間的一樣。”
……散財童子。
君既明在心裡給桂小山的腦門上貼了一張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