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外,顏亭雲和洛景鴻並肩而立。
十分鐘前,他們還在餐桌上聽長輩們你來我往的客套。
顏亭雲聞不慣煙酒味,想提前離席,但她實在不知道原先的包廂在哪裡,暗示顏憑,卻始終得不到回應。
“這就是我妹妹,和貴公子是同班同學。”顏憑拍了拍顏亭雲的肩,視線卻落在洛景鴻身上,意味不明,“日後亭亭如果有什麼事情,還請貴公子多擔待。”
顏亭雲的臉色倏然白了,愣愣地看向談笑風生的顏憑,無意對上一旁洛景鴻探究的目光,頓覺臉頰發燙。
無地自容在這一刻淋漓儘致體現在她身上。
她才不是顏憑炫耀的資本!就算是與彆人客套也不行!
顏亭雲揉了揉眼角,沒再理會喋喋不休發顏憑,毅然起身,對顏憑說:“爸媽還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回哪裡去?”顏憑握住她的手腕,擰著眉,低聲道,“家裡有點事,伯父伯母提前回去了,一會兒我直接送你回家。”
“我們人都在這裡,家裡能出什麼事?”顏亭雲沒由得心慌,反抓住他的衣袖,“你把話說清楚。”
似乎意識到說漏了嘴,顏憑僵硬地轉移視線:“沒什麼事,小孩子彆管。”
“既然是家事,無論年紀大小都有權利知道吧。”洛景鴻的話猝然打破了焦灼的氛圍,眾人紛紛把目光投向少年。
洛景鴻看了眼麵無表情的父母,繼續說道:“我不知道您家裡有什麼規矩,但是在我們家,不知道自家的家務事,和外人沒什麼區彆。”
被當眾駁了話語權,顏憑麵子上掛不住,解釋道:“亭亭還小,有些事她還沒能力處理。”
“決定權和知情權不衝突。”洛景鴻說道。
顏憑啞口無言。
“好了。”一直沒說過話的洛母平心靜氣地說,“婧婧,景鴻,帶你們同學出去轉轉吧。”
方婧卻說:“阿姨,我爸媽催我回家了,我就先走了。”
“那好,讓司機先送你回家。”
待洛景鴻安排司機將方婧送走,回身一看,顏亭雲還站在原地吹風。
“在想什麼?”洛景鴻走到她身邊,發現她雙目空洞,伸出去的手又收回了口袋。
“沒什麼。”
回想方才飯桌上顏憑的談笑風生,顏亭雲心裡很不是滋味。
顏憑和從前的哥哥不一樣了。
時間早已將曾經的哥哥改造成了商人,顏亭雲不能說他唯利是圖,卻很難接受他在金錢和親情之間選擇了前者。
似是能聽見她的心聲,一旁的洛景鴻突然說道:“他真是你哥哥?”
“表哥。”顏亭雲懨懨地說,“之前一直在國外,這兩天才回國。”
洛景鴻沒頭沒腦地問:“所以你考大學是為了他?”
“算是吧,他一直是我學習的動力。”顏亭雲坦誠地說,“我們顏家出了他一個海歸,全家人都靠著他光耀門楣,我也想成為哥哥那樣的人,這樣他們或許可以多注意到我……”
能說出這種沒底線的話,一點也不像她。
洛景鴻說:“為什麼一定要成為你哥哥那樣的人才能得到關注?難得世上除了海歸沒有其他職業了?”
“噗。”
顏亭雲實在沒忍住,掩住不斷上揚的嘴角,看向他說:“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我不是這個意思。”
【攻略任務提示:顏亭雲對你的好感度有所上升】
洛景鴻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胡言亂語,灼灼盯著她,向來精明的眼眸浮現出一抹迷茫。
顏亭雲說:“我從宋淩凡那裡知道你們三個的事情了,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實曾經也是個留守兒童。”
洛景鴻買了兩瓶可樂,分給她一瓶。
二人坐在台階上,晚風沁涼,拂過顏亭雲的長發,掩蓋了她眼中的酸澀。
自顏亭雲有記憶起,陪伴她的並不是父母,而是和藹的姥姥。
姥爺走得早,在顏亭雲出生後不久便因病去世了,家中便隻剩姥姥一人。
姥姥是個典型的農村婦女,會砍柴犁地,會和村口老人們一起嗑瓜子閒談,也會用賣菜賺來的錢給顏亭雲交學費。
沒錯,顏亭雲小學六年學費是姥姥交的。
姥姥家不富裕,足以解決日常溫飽。
但顏亭雲知道姥姥有慢性病,打心眼裡心疼姥姥,學習上她從未讓姥姥操過心,閒暇時間,她會撿一些廢品去賣,以分擔家裡的重擔。
村裡人都說顏亭雲是個被爸媽拋棄的可憐孩子,十二年的時間就沒見過他們回來探望過一次。
顏姥姥不在乎旁人的偏見和非議,顏亭雲更不在乎。
村裡新調來的書記常帶些日常用品來探望她們,有時會和顏姥姥說一些“扶貧金”之類的話。
“我還沒老,我還能養亭亭。”顏姥姥說,“這筆錢麻煩書記幫我保管,等亭亭以後上學,需要時再拿出來。”
書記明麵上應了,卻在顏姥姥去燒水的間隙,快速將一小疊紅色的票子塞入姥姥的枕頭底下。
“您先忙著,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她朝顏亭雲使了個眼神,不待老人回答,急匆匆跑出了門。
一來二去,顏亭雲也會配合她。
在書記離開後,顏亭雲將補助金壓在墊子底下,隨後若無其事地去廚房幫姥姥燒水做飯。
就這樣,很快到了顏亭雲該上初中的年紀。
如果沒有意外事故的話,顏亭雲或許會靠著補助金考上當地一所不錯的中學。
但意外總是喜歡在人放鬆警惕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
那日姥姥照常去城裡賣菜,顏亭雲待在書記家裡,用小木棍逗弄書記養的小白貓。
“姥姥為什麼還不回來?”貓已經擁著暖乎乎的火爐睡著了,顏亭雲抱膝縮在椅子裡,望著墨色天幕,對書記說道。
書記如夢初醒,看了看時間:“是啊,按往常早該回來了,難不成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