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憶了08 離開這(2 / 2)

就好像這間病房裡除了他還有彆人存在,他們躺在同一張病床上,蓋著同一張被子,要一起入睡。

並不是彆人占領了他的空間,

而是他侵占了彆人的地盤。

尤黎好像跟自己隔離開來,分裂成了兩個人,原本在這間病房住著的不是他,而是病院原來的主人。

有個他看不見,也感覺不到的人,正在跟他身形交疊地躺在這張單人床上的同一個位置裡。

一開始是幻視幻聽,後麵呢?

後麵是什麼?

尤黎控製不住地深想,作為一個患有嚴重精神疾病的病人深想,他不想讓自己再繼續想下去,但身體本能在跟他提示著危機。

他做不到忽視。

尤黎在黑暗中坐起來,看著從房門窗口透進來的走廊微光,有些困難地在床邊摸索到自己的輪椅,把自己搬了上去。

他決定把自己的床讓出去,去護士站那裡將就一晚,起碼值班的兩位護士姐姐是真實存在的活人。

現在是醫院的門禁時間,走廊外空無一人,護士站在拐角的儘頭。

尤黎一個人推著輪椅在昏暗的走廊上慢慢往前,他兩邊的病房門幾乎全都關得嚴嚴實實,隻有一扇門半掩著,從裡麵透出微光,像是在給誰特意留著門。

尤黎收回了視線,又開始安靜地推著輪椅,他的好奇心並不強,也沒有什麼強烈的探究欲望。

但他下一秒抬頭,恰好和剛從自己病房裡溜出來的丸子頭對視上。

兩人在走廊裡麵麵相覷。

丸子頭毫不見外,“你也來了?”

尤黎不解:“?”

他們撞見不是什麼巧合的事,醫生護士們查完房後的時間點都在這個時候。

丸子頭主動上前來推他的輪椅,“快快快,快進去,彆被護士發現了。”她閃身把尤黎推進剛剛半掩的那道門裡,“你早說你要來參加我們的夜聊。”

“那我們就把地點定在你房間了,反正你走路不方便,又還是一個人住,都不用花費道具把其他npc迷暈了。”

病房裡很熱鬨,尤黎今天下午有過短暫交流的六個人都在裡麵,除了被這些人稱為“另一個npc”的鍋蓋頭。

除了他們外,病房裡還有原本住著的三個病人,此時此刻他們平躺在自己的病床上,睡得很沉。

除了尤黎的病房外,其他病人的病房都是四人一間,都是大平床,不是上下鐵架。

這裡明顯是雙馬尾這個自稱老玩家的病房,隻有她坐在了最後一張床上。

其他人要麼倚牆靠站著,要麼坐在地上,中年男和中年女的神情都有些惶惶不安,剩下的人神情都還算鎮定。

雙馬尾看見輪椅立刻皺眉,“他怎麼來了?”

丸子頭說,“路上看見的,反正都是玩家,人多了也好交流線索,就帶過來了。”

尤黎有些融入不進去,“你們這是在……?”

丸子頭表情古怪,“我們每晚都會找玩家互相提供情報,除了你。”

“我們都以為你是個npc。”

丸子頭,“你小聲點,我們雖然用了道具,但是也不能太大聲,隻要超過40分貝,道具就會失效。”

尤黎很安靜地點了一下頭。

如果睡眠質量好的人,其實在正常40分貝的說話聲下也根本不會被吵醒,這是什麼垃圾道具?真的有效嗎?

尤黎很想離開這裡,不想加入什麼奇怪又莫名其妙的大型病友交流會,他很困了,今天也很累,很想去找護士站的姐姐,問她們能不能收留自己一晚。

但是他隻有一個人,對麵有六個人。

尤黎安靜下來。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我真的看見了。”中年女壓低聲音,不停地說,“今天下午的那個心理治療絕對有問題,那個醫生絕對是故意誘導我們這麼說的。”

中年男也肯定道,“我們前幾天的精神狀態都很好,不可能今天才突然出現幻覺。”

寸頭問,“你們看見了什麼?”

其他人也都覺得今天下午的治療流程有鬼,所以在醫生詢問時咬死了都沒看過。

“醫生,我看見了醫生。”

“不,是西裝,他裡麵穿著西裝。”

中年男中年女齊齊出聲。

“他外麵穿著白大褂,裡麵是黑西裝,手上還有那個托兒說的手術刀。”

“原本醫院裡是沒有這個人的,我從沒有看見過他,但今天的診療結束後,他就突然出現了。”

方臉男也說,“我們進到副本的前兩天就探查過整個醫院,不管是npc還是玩家,都不存在這個打扮的人。”

丸子頭,“會不會是你們幻想出來的?我覺得醫生很有問題啊,他說出口的話好像有什麼精神汙染一樣,我麵板上顯示的san值一直在掉。”她推測,“說不定是醫生對你們進行了催眠,隻要你們配合,你們就會幻想出這麼一個人?”

“這些都是催眠和心理暗示下的幻覺,所以這個人之前都沒有出現過,因為他不是真實存在的,醫生不是說讓你們幻想出一個假想敵嗎?”

“而現在你們也確實幻想出來了。”

方臉男,“不過你們確定你們看到的時同一個人,而不是每個人眼裡都是不同的樣子?”

中年女和中年男同時否認,“我們確認過了,特征都對得上,是同一個。”

丸子頭猜測,“那接下來我們按照醫生的話,把這個假想敵殺了,醫院是不是就會判定我們痊愈了?然後就能通關出院。”

寸頭說,“你覺得醫生前三天都沒發布過任務,今天會突然成為任務的發布者嗎?”

雙馬尾分析,“不對,那個鍋蓋頭不是我們的人,是npc陣營找來的托,手術刀肯定是副本安排的設定。”她猜,“如果按照我們自己來幻想,肯定是不會讓這個假想敵持有武器。”

“不然殺了他的難度不就加大了嗎?”

“反推,副本安排讓他有了凶器,他絕不可能像醫生話裡說的,我們可以輕而易舉地就能反殺掉他。”

中年男和中年女明顯憂心忡忡,“那這樣我們要怎麼才能殺了他?”他們顯然不是什麼良善之人,殺人的話說出口沒有半點猶豫。

雙馬尾和寸頭對視了一眼,“如果我們不能確定他是真實存在還是幻覺裡的人,可以再站出來一個人,給他加上一些容易反殺掉的特征。”她語調很輕,不停地看著所有人,“有誰適合?有誰願意?”

“畢竟我覺得說假話是沒有效果的,必須是你真實所想的東西。”

安安靜靜當個旁聽者的尤黎突然成了所有人的視線中心,他跟這裡的每個人都不熟,也沒有和他們相處過的半點感情。

作為一個陌生又意外在半途加入的存在,既沒有話語權,也沒有人在乎他,幾乎成了所有人心目中最合適犧牲的小白鼠。

尤黎隻是病了,沒有變成傻子,他雖然聽不太明白,但能聽得懂這些人在說什麼,話裡的含意,他在這六雙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下幾乎無所適從,片刻,才想起來什麼,感覺到鬆了口氣似的,配合著說,“我已經和醫生描述過了。”

“是在夢裡說的,我也忘記我說了什麼,他好像對我進行了催眠。”

尤黎撒著謊,有些不安地頻頻捏緊輪椅的扶手,低著頭,看向地麵。

他想離開這。

雙馬尾看向其他人,“還有誰可以?”她看向寸頭露出一個笑容,“我覺得我們是最合適的。”

“但你也知道,我是老玩家,如果我出事了,沒有我的指引,你們之後很難靠自己通關,這樣吧,我用一個保命道具跟你做交換怎麼樣?”

“醫生說我們有一定的暴力傾向,犯錯後害怕被報複,我猜,你害怕的是被你霸淩過的同學是嗎?”

寸頭咬緊牙,“你先把道具給我。”

雙馬尾很大方地通過係統麵板交易了過去,“收到了嗎?”

寸頭查看過後冷漠道,“他很年輕,還是個學生。”

眾人靜靜等了片刻,什麼都沒發生。

雙馬尾有些失望地攤攤手,“看來得等你們下一次幻覺出現才能看見了。”

病友交流會再一次結束。

丸子頭很熱情,把尤黎推回了他想逃離的那個病房,房門還保持著大開的狀態,裡麵還黑著燈,像個黑漆漆的洞口。

在迎接,又或者等待著尤黎的到來。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玩家們推了進去,對方還體貼地反關關上門,跟他說了一句晚安。

很細微的“卡擦——”一聲,門靜靜合上,就好像尤黎被鎖進了裡麵。

他和什麼東西一起,被關在了這裡,

被關在這間黑暗狹小的病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