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ce Deus fortior me, qui veniens dominabitur mihi.[1]
Ⅱ
“像審視卡普蘭-邁耶曲線,”[2]他穩靜得幾於殘酷,“最不幸也最幸運的是,我不需要醫生來判定我的位置。”
我明白他在宣布一場死亡。
沉默是我僅有的權力。
我拉上百葉窗。日光被軋作細線,縫上他的顴頰,宛然生命流逝的路徑。
預覺既於疾箭之前排設壘障[3],被提前聞知的死期即與白噪音等同,不滋殖隱痛。
我漸感昏沉,迷戀與人共眠的錯覺;
他仍然直視我,姿態比言語更清醒。
我依然能準確解讀他的隱語。第一條:人有權支配自己,包括拒絕一切非我所欲、自由選擇如何受刑。第二條:一旦我表現出分毫讓步的跡象,他會立即令我扮演安樂死的執行人。
這項能力本質是負荷。
隻有負荷能給我實感。
我虛附他的雙唇,把微弱的氣流逼出齒列:“所以,你在判定我的?”
他在我的掌心上作圖:縱軸標出0和1;“0”之前是輕描淡寫的一點,或是起終點的重合;另一筆與橫軸平行,以“1”為始,無限延長。
這已足夠。
他永遠是勝者。
我也一樣。
Ⅲ
孤島上空無一人。
他不知已走多久。
日光隨街道循環滾動。
新事物突兀跳出水平線,他有一瞬無所適從。
巴西利卡教堂平攤於視野儘頭,草坪被裁剪成兩塊,挾持小徑,亮得刺目。
紅海分離,辟出隘路。
仿佛靈魂仍在尋覓歸處,□□已先指定歸途。
他踏出第一步。
Ⅳ
“日前,A國安忒諾耳研究中心聲稱……發現了可用於抑製PiD的靶向藥物……”[4]
筆尖在淡藍黑色的“subdew”上逗留半分鐘,描深字母後被封進筆帽。[5]
“今年第13號台風‘甘尼侖’的中心今天13時位於P市東偏南方約120公裡的海麵上,中心附近最大風力13級;預計,‘甘尼侖’將以每小時25公裡左右向西偏北方向移動,強度維持或略有加強,將於16日淩晨到上午在我市附近沿海登陸。”[6]
他關上電視,衝泡一杯清咖,點煙,快燒到指尖才抽一口。
暴雨遮蔽飄窗外的草木,寬敞的客廳仿佛煙灰圍牆後的囚徒,被水汽和暑氣壓得寸步難行。
他一向對清咖敬謝不敏,它的苦澀超出他的容忍限度。但眼下,倒嚼苦澀是維持清朗的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