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不似預期,受今年第五號台風影響,蕪市在半夜突然下起了雨,隔天,氣溫呈滑坡式驟降。
由冒汗的28度降成了憂傷的18度。
錢來站在視野遼闊的江景大陽台,身上是一件印有可愛lulu豬的粉白配色睡衣。然而現在心情卻沒有欣喜的粉泡泡,隻剩如雪一般無助的白茫茫。
雨水衝洗過的天空依舊藍得透亮,上邊飄著大朵大朵的棉花雲,不管是誰看見,應該都會說“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有風吹過,錢來一個寒顫,沒有衣袖遮擋的手臂瞬間冒出一層薄薄的雞皮。
錢來搓搓細藕一樣的嫩白皮膚,鼓著河豚臉回到了房間。
一牆之隔連著衣帽間,那裡邊琳琅滿目,姐姐對她很好,總是像芭比娃娃換裝遊戲一樣塞滿她的衣櫥,她有成排的小裙子,其中好幾件還是價格不菲的設計師款。
可是,哪一條都比不上她的“橙子味棒棒糖”。
那是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條裙子。
被姐姐接走的那一年她14歲,是長在臟汙泥地裡的蠟黃泥土豆,穿怎麼刷都刷不乾淨的山寨球鞋,真的破洞的破洞牛仔褲,和洗到變長也舍不得丟掉的白色衣服。
是姐姐和小裙子一起把她接回了家。
然而隨著時間推移,身體發育,小裙子逐漸穿不下,好在姐姐看出了她的喜歡,在國外演出時請了著名設計師親自操刀,按照她目前的身高尺寸進行了一比一純手工定製。
淡淡的黃色是初升的暖陽,繡著的小碎花是各個花一樣的世界,而腰身處新添加的形似蝴蝶狀的英文字母“Lai”,姐姐在生日賀卡裡說——
願17歲的小錢來可以勇敢的飛向任何她想去的世界。
錢來摸著裙擺的邊邊,新裙子從收到到現在還一次都沒有穿出去過,而她心裡好像有了想去的世界,可是,
現在還不能飛著去是嗎。
錢來放棄獨屬於熾熱溫度的小裙子,換上一身淡卡其配色的美拉德秋日校園風格的穿搭。
百褶裙、堆堆襪、花邊襯衫外搭一件薄薄的針織毛衣外套。
頭發也不再是學校裡的馬尾,而是梳成垂耳朵兔發型,兩邊用同色係的絲帶綁了個蝴蝶結,看起來是讓人忍不住想捏捏臉的,軟趴趴的可愛。
三兩下吃完桌子上的方包,簡單喝兩口牛奶。
腳上樂福鞋歡快地踩在仍有潮濕氣息的灰色水泥地,淺淺腳印留在鋪著花崗岩大理石的樓梯,在地鐵即將響起提示關門的“叮咚叮咚”聲前,錢來一秒邁進車廂裡。
很快,身後傳來自動門合上的聲音,“砰——”。
錢來腳尖點點地麵,忍不住笑起來,現在離十點,還有不到100分鐘。
學校大門外,唐敏琪遠遠看見錢來,二次元雷達瘋狂啟動,一路小跑跑向前,一把抱住錢來說:“寶寶,你今天也太可愛了吧。”
錢來不好意思的笑笑,也誇誇她說:“你今天也好漂亮哦。”
唐敏琪貼貼。
一旁的徐子謙有著難以理解的無語:“女生間可怕的友誼。”
陳硯時家裡來接他們的車子已經到達,是一輛黑色奔馳,司機很熱情,上車時說可以管他叫康叔,還說自己原先已經給陳爺爺開了三十幾年的車:“現在退休咯,但我是一刻都坐不住,而且孩子也都大了,又不用帶孫子,索性回來接送小時少爺上學。”
“順便給他送午餐。”
聽到午餐兩個字,錢來微微麵熱,十分不好意思地笑笑附和。
車子裡,徐子謙和唐敏琪有著少見的安靜,大概是被康叔古惑仔一樣的大佬氣質給嚇到了。
之後便是一路安靜。
車子無聲穿過街道,在一路的綠意環繞中駛進蕪市最有名的富人區,經兩道有專人把守的門禁後,才穩穩停了車。
前方是三層樓高的老洋房,帶有獨立大花園,錢來下車時,覺得正在走進一本經曆過歲月沉澱的書,環境清幽靜謐典雅,有著濃濃的文人客廳之感。
家裡第一次有同學來,張媽早早就守在門外,見了他們趕緊迎上去說:“你們都是小時的同學吧,歡迎歡迎啊。”
三人乖乖回應:“阿姨好。”
“好好好,叫我張媽就行。”
“好。”
張媽越看他們越高興:“你們能來做客真是太好了。”
她滿心歡喜,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見,領著他們穿過花園,像購房中介一樣地介紹羅漢鬆的樹齡,桂花樹的來曆,以及:“我們後院還有兩棵柿子樹呢,剛剛結了果,紅彤彤的可漂亮了。”
三人無比拘謹地“哇”了又“哇”。
見他們無限配合,尤其是頭上綁有蝴蝶結的那個,每次都“哇”得又尷尬又真誠,張媽不由笑起來,感慨道:“家裡今天總算是熱鬨點了。”
“不然這麼大的房子就住著小時,外加我和黎伯兩個老東西,還真是怪冷清的。”
張媽說完這話,錢來不由看向她,已被歲月留下痕跡的一張臉,頭頂發絲斑白,老花鏡片後是略帶憂傷的一雙眼睛,不知為何,她的眼神讓錢來心裡也跟著悶悶的。
一行人進門,張媽從鞋櫃裡給大家拿拖鞋,笑著說:“這些鞋子全都是新的,家裡已經好多年都沒來過客人了,好多東西啊年年換年年新,這次終於能派上用場了。”
三人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隻好道謝:“謝謝張媽。”
“不用這麼客氣,把這裡當自己家就好。”
“好。”
幾人出玄關,張媽帶他們去往主客廳,經過樓梯處時,陳硯時正好從上麵走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