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府,從來不需要他親自做這麼多事,這短短幾天,少說能抵他一整年的活動量。
借著餘光,江荼注意到迫使他工作量暴增的小罪魁禍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江荼擰擰眉心,心想,小東西好奇心還挺重,什麼都要看。
等了等,王盼娣遲遲沒有動作。
她抖得更厲害了,臉頰通紅,盯著江荼手裡的匣子:“這裡麵封著的...究竟是...”
江荼又將匣子前送幾分:“嗯。”
王盼娣眼淚大顆滾落。
江荼並非答非所問,她未出口的問題,江荼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原來她誤以為是洪水猛獸的惡鬼,竟是她的姐妹。
繩子已被鬼手撕碎,王盼娣用膝蓋在地上挪動,後退半個身位。
向江荼行了一個叩拜大禮。
她的額頭重重磕在地上:“多謝神仙,多謝神仙...”
江荼沉默地受著,心底有幾分微妙。
神仙?若他告訴這小丫頭,他是百姓門頭上貼的那青麵獠牙的閻王,不知王盼娣會是什麼表情。
王盼娣又連著磕了好幾個頭,才抖著手,捧過匣子。
她抱著匣子,哪還有半分恐懼的模樣,將臉也貼上去,不顧木刺紮痛她的皮肉,沉醉地依偎著。
那隻黑霧中的鬼手撫摸她的刹那,王盼娣想到了鄰居家年輕的小娘。
小娘出嫁前,就是這樣撫摸著她和姐姐招娣的臉頰,哭著對她們笑:
“招娣、盼娣,我是走不出這多福村了,你們一定要走出去,一定要走出去,知不知道?”
那時她還很小,隻有五六歲,姐姐招娣大一些,有十歲了。
她聽見姐姐帶著哭腔的聲音:“我知道,小娘,我一定帶著妹妹逃出去。”
小娘嫁了,再沒有回來。
後來,比她年紀大的姐姐們都嫁了,都沒有回來。
隻有那一句“走出去、走出去”,一遍又一遍,衝破迎親的嗩呐聲,翻越枯骨墳塚,在她們耳邊縈繞。
可是...
王盼娣抱著匣子,一聲聲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小娘、阿姐...我走不出去,我走不出去了...”
吉時已到。
嗩呐聲起!
王盼娣猛地拔出發間一支銀釵,狠狠往自己的脖頸刺去!
葉淮倏地像小獵豹一般躥向王盼娣。
他的反應已經很快,幾乎在王盼娣拔出釵子的刹那就動了起來。
但江荼比他更快。
葉淮甚至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動作,王盼娣的手就被牢牢攥住,再難往下戳刺半分。
江荼的手好冷,王盼娣想,和阿姐的屍體一樣冰冷。
王盼娣又開始發抖,破釜沉舟的自儘已經耗光她所有的勇氣,無需江荼說什麼,她就自己手一軟,銀釵摔落在地。
“啊...啊...”她發出無意義的哭叫,不知哪又來的力氣,用另一隻手,攀上了江荼的手腕,“神仙,我不想嫁,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江荼看著少女因恐懼而六神無主的眼睛:“如果你隻一味依靠彆人,今天我救你一次,日後你還會因為其他事情而死。”
王盼娣沒想到他拒絕得毫不留情,臉色灰敗下來,喃喃自語:“我能有什麼辦法?嫁了,會死...可跑...我看見了,我都看見了,有什麼東西拽著阿姐的腳!將她拖回來...不讓她出去...”
她崩潰地大叫起來,字字泣血:“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我試了,我用鐵鍬砸、用石頭、用手...可它抓得越來越緊,把阿姐的腳踝都捏碎了...我聽到了嗩呐聲!然後、然後村長就帶著人來了...他們打死了阿姐!那是我的親姐姐!被他們活活打死...”
“多福村的女人,根本跑不出村子!”
江荼歎了口氣。
他的嗓音依舊清冷,言簡意賅:“脫。”
王盼娣瞪大眼睛:“...什麼?”
江荼已然開始解衣服扣子,柳葉眼冷冰冰地轉了過來:“我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