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怎麼說來著,一力降十會,這頭蠢笨暴躁的野豬很難對付。”孔雀大妖陰陽怪氣地說,它算計白鹿,卻從來不考慮算計野豬,因為後者根本沒那個分析利弊的腦子。
真正的笨蛋,跟真正的智者一樣難搞。
孔雀大妖喜滋滋地盤算著,這次南疆兵卒肯定損失慘重,當然,黑彘山神的妖軍也差不多要“陣亡”了,等巫錦城殺了那頭野豬,這不就是兩敗俱傷的好事嗎?
“快,調集大軍。”
“孔雀山神不可啊,不能參戰,黑彘山神上了頭就敵我不分!”
“瞎說什麼?”孔雀大妖斥喝,“觀望局勢,等南疆大軍一潰千裡,我們就趁機追殺……”
一陣奇特的哀嚎聲忽然響起,像是無數個聲音合在一起慟哭,如利刃一般淩遲著孔雀大妖的神識。
它連忙扭頭:“怎麼回事?”
孔雀大妖望向戰場,卻隻看到一片詭異的黑紅色,像血漿,又像某種肉泥。
孔雀是少有的、不愛吃肉的大妖,它本能地感到了反胃,下意識地後退。
“不對,快走!”
孔雀嘶聲喊。
***
“老師,那是什麼東西?”
阿虎蹲在懸崖上,望向遠處越來越大的黑色旋渦。
還有那個在旋渦裡不停掙紮的巨大野豬。
一開始野豬的腦袋還在外麵,也能踢蹬蹄子,製造了一場又一場堪比山崩地裂的大動靜。
慢慢的,它像是被徹底裹住了,被迫往下沉。
就算是能一頭撞斷一座山峰的力氣,比狂風還快的速度,也沒有任何發揮餘地。
“是南疆大軍?那種陰冷的感覺……”
老虎睜大眼睛,想要看巫錦城的劍,反正這裡距離夠遠。
可是偏偏找不到巫錦城的蹤跡,也沒有任何劍光。
“是怨氣,它們組成了一種很像流沙的陷阱。”
嶽棠看了老虎一眼,解釋道,“無名山沒有流沙,你沒有見過這種東西,那是隻要陷進去,無論有多大力氣也不可能掙脫的陷阱,除非使用巧勁。”
“這個大妖不會嗎?”
“顯然不會。”
嶽棠頓了頓,然後說:“如果一個妖獸習慣了用蠻力解決一切事情,並且所有事情都真的能這樣被解決,那麼等它醒悟到這樣做有問題的時候,就是死的那一刻。”
老虎打了個哆嗦,連忙蹭到嶽棠腳邊。
“這頭野豬為什麼不變小,它的妖力不管用了嗎?”
“因為組成這些怨氣的,還有很多妖魂……它們是被這個大妖殺死的。”
嶽棠不用親眼去看,就能猜出大概的經過。
巫錦城殺死白鹿山神用的是埋伏,殺另外三個大妖是憑著極高的修為去偷襲,而這一次卻直接出兵跟野豬山神正麵交鋒。
已知巫錦城手底下有個戰戰兢兢辦事的山雞精,難道巫錦城會不知道這次選擇的目標原形是什麼,性情怎樣?
南疆巫儺都是活屍,是怨魂。
沒了軀殼,也不會死。
甚至有可能在上戰場之前換一個臨時軀殼。
——白鹿妖軍全軍覆沒,除了被燒成灰的,剩下的妖怪的屍體也不是小數目。
野豬山神化作原形,衝入南疆軍陣,以為消滅了敵人。
實際上那些脫離軀殼的怨魂,吸納了剛剛死去的妖魂,他們正在肆意地擴散著自己的力量,用無窮無儘的怨恨,驅使那些妖魂心甘情願地獻出所有力量,撕咬著野豬大妖。
嶽棠望著四周的山峰,他知道,那些山神也在看這一幕。
還有每天催促妖軍進攻南疆的天官天將。
他們或是神情凝重,或是驚疑不定,可是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巫錦城還沒有出現。
麵對這恐怖的怨魂陷阱,普通小妖去了沒用,隻有山神們有能力乾涉。
如果山神們一擁而上,確實可以救出野豬大妖,也能逼出巫錦城,重創南疆大軍。
可是問題來了,巫錦城拚死一搏,絕對能殺死他們之中的一兩個大妖,倒黴鬼會是誰?巫錦城不出現,是不是就在等待最先出頭的那個蠢貨?
巫錦城的實力,能支撐他殺到第幾個大妖?
南疆方麵會不會還布置了彆的陷阱?
此時此刻,之前連續死去的三個大妖,就成了山神們反複猶豫、踟躕不前的主要因素。
每當冒險一搏的念頭躥上來,這盆冷水就呼啦一下澆滅掉了它們的僥幸。
嶽棠仿佛看到了巫錦城手按長劍,緩步走上高崖的景象。
那個魔,大概會冰冷地注視著四周蠢蠢欲動卻又遲疑的山神們,用不可一世的氣勢“提醒”這些大妖——
他,巫錦城,敢公然對抗天庭。
你們算什麼東西?
“……老師快看,劍氣!”
阿虎興奮得橙黃的眼睛發亮,它連忙抬起爪子去推嶽棠。
嶽棠望著那股忽然出現、毫無遮掩意圖的森寒劍氣,唇邊泛起的笑意壓都壓不住。
“老師?”
“我們該走了。”
“啊?”老虎很懵。
“你的變化法術小有進展,我們也該離開南疆了。”嶽棠轉身,邊走邊說,“如今各路妖軍混亂,必定有逃回十萬大山的。我們這時上路,可以借此遮掩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