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理發用的剪刀插在他已經輕微白骨化的脖子處。他的血在這個隻有一張小床的房間裡流了一地,早就乾涸得看不清本來的顏色。
老板的身邊丟著一個老式的錢袋子,裡頭大額的錢早就被人拿走了,隻剩下零星的幾張一塊錢紙幣。
老板沒有被喪屍殺死,他死在了人類的手裡。
李秋站在房門口愣愣地看了半晌,胃裡難受得好像被人打了一拳。這比她看到一百多具的喪屍屍體還要令她反胃。
不知道想了多久,她終於走上前拿起旁邊的被子蓋在了老板身上。
“南無阿彌多婆夜。”李秋對著老板的屍體念了這麼一句。她有些愧疚讀大學的時候沒有好好聽課,這句話來自《往生咒》,上佛教文化選修課時老師講過一遍,她隻記得這一句了。
隨後李秋轉身關上了門。
第一個店鋪的搜尋讓李秋本來好起來的心情跌入穀底。
沒有人了解她此刻心底的害怕。
她怕爸媽也像這個老板一樣。
亂想什麼呢,爸媽肯定在家裡等我回去。李秋一邊安慰自己一邊齜了齜牙。鋒利的牙齒抵在她的舌頭上,讓她拋卻腦子裡持續不散的雜念。
李秋搜尋物資的動作快了起來。
也許是老天爺為了補償她,接下來她找到不少好東西。
尤其是在一個五金店,找到一把趁手的全金屬扳手。
這扳手握在手裡沉甸甸的,若是擱以前,李秋絕對拿個幾秒鐘就得趕緊放下,但現在一直拿在手裡隻是覺得沉了點,並不會感到不適。
可能是吃飽了力氣變大了。李秋心想。
除了扳手以外,她還在五金店裡找到了一整套修理用的小工具。工具箱太占地方,她就把那些螺絲刀、老虎鉗、電工膠布、卷尺、試電筆一類五花八門的東西一股腦丟進了背包裡節省空間。
雖然這些東西現在沒有用,甚至有的她根本用都不會用,但說不定以後用得上呢。小喪屍李秋主打一個未雨綢繆。
畢竟她要想回家得途經700多公裡啊。
萬一要是迷路那這個數字還會繼續增加,想想就頭皮發麻。
老街上總少不了吃飯的小館子。
這些小館子一般都是住在這裡的居民開的,賣的都是一些便宜的家常菜。李秋在小館子裡找到了一些已經發黴的白蘿卜,發芽的土豆,一堆看不出是什麼菜的爛菜葉。
她撇了撇嘴把這些東西丟開,轉過身欣喜若狂地抱住一口大水盆。
小飯館的廚房裡擺的是農貿市場最常見的那種紅色塑料大盆,深度大約有一米,用同種顏色的塑料蓋子蓋著。
李秋揭開蓋子的時候發現裡頭的水還很清澈,甚至能照出她的倒影,看著就叫人心曠神怡。
她舔舔乾裂的嘴唇。
其實喪屍屍體裡流的黑血對她來說和水的作用是一樣的,之前喝了不少了。但李秋就是想喝水。
喝水止渴會讓她覺得自己像個人。
她拿起旁邊的湯碗稍微洗了洗灰塵後,開始瘋狂地舀水喝。一碗兩碗三碗。
三碗過後李秋停了下來。
她的目光落在大水盆裡,有些難受。
原來變成喪屍以後,連喝水都沒有以前那種暢快的感覺了。這些清澈的水滑過她的喉嚨,她感受不到任何清澈甘甜的感覺。這些水完全沒辦法給她帶來任何滿足。
李秋甚至覺得自己喝進去了一肚子空氣,攪動得她原本有飽腹感的身體又開始餓了。
餓了。心裡的聲音說。
“我不餓!”李秋大聲地說。
她環顧四周,還想找到一些人類能吃的食物。不是餓到非吃不可,她還是不想吃喪屍的。倒不是於心不忍,是真的惡心啊!想想那些皺巴巴的皮膚,慘白的眼珠子,流著黑血的傷口……李秋覺得自己想死。
但小飯館的米桶還有麵桶都是見底的。
李秋隻在冰箱冷凍層裡找到了一條死魚。可能是因為之前凍得太硬,幾乎要跟冰箱凍成一體了,飯館主人才沒功夫把它拿走。
但現在冰箱因為一個月沒供電,已經完全化掉了。
這條死魚完全成了一條爛魚。
“滾啊——”李秋把死魚丟得老遠,坐在地上喘氣。
累了,真的累了。
好餓。她摸了摸咕嘰咕嘰叫的肚子,完全沒辦法再忽視這個聲音。
明明天亮的時候才吃飽,這才過了一個上午的功夫,那種饑餓的滋味又開始卷土重來了,一同來的還有那種頭暈眼花的感覺。
等這種感覺再加深一點,肯定又會餓得沒力氣走路了,到時候可不會像之前那樣運氣好,嘴邊剛好有喪屍屍體給她吃。那不就是等死嗎?
李秋遠遠地看著,那條被她丟到街上摔得頭尾分離的死魚。
死魚在太陽光的照射下正散發著一種瑩潤的光澤。
“算了,退一步海闊天空。”李秋站起來走過去,把那條死魚撿回來用水衝乾淨,然後塞進了嘴裡。
活下去,不寒磣。
一條死魚下肚,那可怕的饑餓感終於消解了一點點。
李秋背著沉甸甸的背包離開了這條街,包裡加入了一些新物資,比如一口小鍋,一把菜刀,還有一大把乾癟的酸菜。她一樣都舍不得扔。
李秋手裡還拿著之前那個大扳手,她準備先去馬路上砸輛車練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