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隱月心情複雜。他把兩手放在膝蓋上,捏著一串白玉菩提把玩著,心下捋著雜亂的思緒。
今日沈悵雪一提,他才想起,這主角當時的反應也著實奇怪。
若是真的白眼狼,當真毫無憐憫之心,隻覺得沈悵雪活該的話,又為什麼會愣那麼一會兒?
可他又確實是說了,沈悵雪為他做這些理所當然。
這麼一提,鐘隱月想起來,自己當時被氣得在評論區轟炸作者的時候,還有幾個理中客跟他對線,說他根本沒好好看文,這主角一看就是被乾曜影響了,學壞了。
他其實自己也知道沈悵雪死的冤,隻是乾曜這壞種對他進行的教育,又讓他自己覺得自己那想法可笑。主角還需要事件磨煉來明白,乾曜根本不是什麼好人,自己被灌輸的思想也是大錯特錯。
鐘隱月那會兒正在氣頭上,根本沒信。
他此時也有點不願意信。畢竟不論怎麼說,這小屁孩確實是說了“沈悵雪做這些理所當然”。
鐘隱月皺了皺眉。
他還是看這主角有些不順眼。
白忍冬穿著和其他弟子一樣的一襲白衣,麵上卻還留著一股未完全脫去的流浪兒的氣息,這讓他和身上這身謫仙白衣格格不入。
那張臉瘦削又警惕,還害怕。
很奇怪,雖說這會兒他麵向鐘隱月時十分惴惴不安,可那眼神裡卻也還有著一股野狗護食兒一般的警惕。
想來,是他吃不飽飯的日子過得太久了,眼神裡早已有了一種警惕四周的野狗味兒,生怕誰從自己這兒奪了什麼去。
哪怕對方是現在他要叫一聲師尊的鐘隱月。
鐘隱月越發覺得這是個養不熟的小白眼狼了,他也有些警惕起來。
這人怕是無論怎麼養,都會去助紂為孽,扒了沈悵雪吧?
鐘隱月心中煩躁起來。他歎了口氣,耐著性子問:“前些日給你的凍藥,用完了沒?”
白忍冬聲音低低地答:“回師尊的話……還未全用完。”
“嗯。”鐘隱月聲音淡淡,“用完了再朝我要。”
白忍冬受寵若驚,連忙彎身行禮:“謝師尊關心!”
鐘隱月揮了揮手,再不想跟他說任何話。剛要出言放他走,門口處忽然傳來一聲:“玉鸞長老。”
鐘隱月抬頭一看,來人竟然是沈悵雪。
他依然麵上噙著輕輕笑意,正站在前廳大門的門檻後向他行禮。
鐘隱月又驚又喜,騰地站了起來:“你怎麼來了?”
“課業完成了,自然就回來了。”沈悵雪直起身,兩手仍然握在一起,彬彬有禮道,“幾番造訪長老,實在冒犯,但弟子仍是心中有事,想向長老詢問一二。”
“有事問便是,心中不必覺得冒犯。”鐘隱月說,“你快進。白忍冬,你先回去。”
白忍冬應聲說是,行了一禮,回身望了眼沈悵雪。
身上是同樣的一襲白衣,袖口上有同樣的仙鶴金紋,對方瞧著翩翩如玉,自己看起來卻隻是個四處討飯的野狗。
白忍冬抿了抿唇。這也不奇怪,沈悵雪是乾曜宮首席大弟子,劍法更是出了名的厲害,在整個天決門內都排得上號。
白忍冬天生自卑,自覺在沈悵雪跟前抬不起頭來,趕緊低下頭,夾著尾巴匆匆往外走。
沈悵雪邁過門檻往裡走來,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白忍冬嚇得渾身一激靈,差點跳起來。
他猛一抬頭,對上沈悵雪笑眯起眼來的一張臉。
“這就是白師弟吧。”沈悵雪笑著說。
白忍冬笑傻了,眨了兩下眼睛,才懵懵道:“是……”
“早聽聞師弟名號了,一直想見見,卻見不著。”沈悵雪越說,麵上笑意越濃,“師弟不必急著走,留下來吧,我也有話想與師弟說。”
說罷,他轉頭看向鐘隱月:“雖失禮,還望長老允許。”
鐘隱月也蒙了,他跟著眨了兩下眼睛,才說:“啊,當然……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