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州受地勢影響,可耕種的農地有限,今年開春以後,更因雨水不絕,不少種下的田地皆被淹沒。
襄州與涿州地勢相仿,而從涿州遞來的折子裡……
蕭雋忽然想起一事,沉道:“李顯義。”
李顯義連忙上前:“陛下。”
蕭雋:“唐青身子如何。”
李顯義道:“已差了太醫劉執去診治,理應調養妥當。”
蕭雋:“召他過來。”
李顯義立刻著人去辦此事。
*
約莫一刻,唐青跟著引路的宮人來到頤心殿。
途中趕得急,他平複急喘的氣息,稍微整理儀容後,在李顯義的目光催促下,抬步走進殿內。
“草民參見皇上。”
急忙被招來麵聖,唐青並未更換衣物。
此時著了一身養病穿的素色斕衣,腰間連個環佩玉飾都沒有。
饒是如此,愈發素淨的儀態愈顯出他的淡雅風骨。
蕭雋目光動了動:“抬起頭來。”
待那雙瀲灩的眸子抬起,即刻讓人感到一陣春風化雨般的舒適從容。
蕭雋:“賜座。”
唐青:“草民謝過皇上。”
李顯義笑著領他坐下,退至一邊。
唐青不知皇帝召他入殿的用意,既來之則安之,想明白後,唯有坦然處之,耐心等待機會。
蕭雋以眼神示意,在一旁伺候的李顯義連忙拿起禦案上的圖紙,遞給唐青。
正是唐青當時在梁王府畫的水車圖稿。
蕭雋道:“此圖出自你手。”
唐青神情一緩:“回皇上,正是。”
想著皇帝也不會平白無故地讓他看圖紙,揣摩出幾分聖意後,他主動開口介紹圖紙。
“此為水車,高度約莫四十餘尺,這些呈放射狀向四周延展的木軸條上都帶著水鬥和刮板。 ”
他直視那雙略顯些許興致的狹長雙目,定了定神,繼續解釋。
“水鬥盛水,刮板刮水,其工作原理便是當河水衝來時,輻條憑借水勢緩緩轉動,而輻條上盛滿河水的水鬥便被逐漸往上運升。對於地勢高陡的區域,自可實現低水高送的效果,待水鬥傾斜,裡麵的水自然會注入渡槽內,河水灌入田地裡。”
鄴朝過去興建過不少水利工程,可大多數都分布在農業大城裡。
像比較偏遠或地勢不利於耕作的州郡,譬如嶺南以下的涿州,嶺南以東的襄州,因耕種受限,水裡工程很少,久而久之,農業發展就一直沒有起色,成了個死循環。
蕭雋微眯雙目:“此種水車果真有效?”
唐青道:“草民在南郡時,於梁王府的農莊建過水車,水車可省力灌溉,對丘陵或坡地的運用有極大提成。每逢旱時汲水,澇時排水,至於成效如何,皇上可以看今年梁王府收種的成果。”
比起過去的隱忍與沉默,這是為自己爭取的一次時機,唐青並不想錯過。
蕭雋沒有當場表態,似乎隻是一時興起。
執起狼毫,道:“過來。”
李顯義朝唐青示意,讓他到禦前伺候。
替皇帝研墨不是第一回了,有過經驗,唐青上起手來不算陌生。
他往硯麵加入適量的新水,拿起上等的墨條,食指壓在頂端,拇指與中指夾著兩側,緩慢和均勻的研磨,有條不紊,細潤無聲。
夾著墨條的手指皎白如玉,引著垂目批折子的帝王掃了眼。
唐青無聲安靜地留在禦前伺候,先是研墨,隨後整理奏折,直到被放出頤心殿時,他的手腕都是麻的。
儘管過程皇帝沒有理會他,可隻要皇帝不對他動手動腳,能留在禦前伺候,也就意味著還有機會。
他揉著手腕前行,約莫半刻,對著風格相仿的宮廷建築陷入短暫的沉思。
被召來頤心殿三次,前兩次有人引路,他也走得心不在焉,根本沒記住返回瀟湘殿的路。
時下天色陰暗,再不及時回去,恐怕會有雨。
正猶豫的準備找留在附近值守的侍衛問路,甫一轉身,險些撞到背後的人。
避讓不及,一隻寬大的手章落在肩側,將他穩穩扶正。
“當心。”
唐青抬眸,眼前映出紫色虎首官服。
來人腰間配著一把漆黑古樸的長刀,正是禁軍大統領韓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