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母親對哥哥的“教育”終於結束,哥哥終於變成了兩手兩腳的正常人類模樣,姿勢怪異地扭動爬行著來到時野身邊,抬頭嗬嗬笑道:“弟,啊那個,弟弟,你好,我是你的哥哥,我還有個人類名字——”
他說到這裡又卡住了,仔細想了半天才說道:“教授,對,我叫這個。”
時野剛準備點頭打招呼的動作停頓了下來,他不解地問道:“教授?這是名字嗎?”
哥哥點頭笑得十分憨厚:“是啊,聽說這兩個字的意思是學識很淵博,很厲害的人,要起名當然就起厲害的。”
時野沉默了。
對方好像根本不明白,這是個身份,稱謂,和名字有著本質區彆。
但以這家人對人類文明的了解,如果他們的起名水平相當的話……
時野忍不住看向了母親,謹慎地問道:“所以您也有人類名字嗎?”
母親笑著說道:“是的,在人類世界活動,沒有名字會很不方便,雖然我不能理解名字的意義,但也要尊重人類文明,所以我給自己也起了個比較符合實際情況的名字。”
聽到她這番話,時野心裡麵不知道為什麼有種不好的預感,他連忙問道:“是叫什麼?”
母親非常樂於向孩子分享自己的名字:“魔法少女。”
時野:“……”
母親非常謙遜好學:“這個名字怎麼樣?”
時野表示這名字確實非常符合實際,會時間暫停,會遠距離移動,會各種超能力,而且麵容非常年輕美麗,叫這個名字確實也沒有任何問題。
看著麵前散落滿地的他哥哥的肢體碎塊,時野不敢說任何不好:“是個好名字。”
母親的笑容頓時變得更加溫暖:“謝謝,寶寶,你真是個好孩子。”
哥哥在旁邊忍不住問道:“這名字聽著好長,其實我覺得人類詞彙當中有個‘巫婆’更適合她的……”
他話沒說完,一道瑰麗的粉色觸手就以閃電般的速度躥出,一下穿刺進了他的眉心,把他的腦袋來了個洞穿。
霎時之間金色的液體從那腦袋裡飛濺而出,瞬間染遍了麵前的整片空地。
時野駭然地睜著眼睛,後退數步。
但還沒等他從震撼中回過神,就見那他那被洞穿了腦袋的哥哥整個人慢慢“融化”,然後從一灘金色的泥水裡麵重新長出了完整的身體。
他摸了摸自己那顆堪稱藝術品的頭顱,忍不住埋怨嘟囔起來:“說了在弟弟麵前不要打我的,我這張臉可是參考了好多人類美學書籍才捏出來的,不能隨便破壞。”
母親微笑著淡淡瞥了他一眼,他頓時不說話了。
隨後母親又帶著笑容看向時野。
時野本能地開始反省自己此前有沒有言語失禮的地方。
不過母親的笑容非常的溫暖,是和之前對哥哥完全不同的神態,這讓時野又不自覺地放鬆了心神。
隨著見到的詭奇事物越來越多,尤其是那位神奇哥哥的出場,時野現在接受能力已經越來越好了,而母親見他似乎心情不錯,也終於揉了揉他的頭,繼續說道:“好了,接下來該去見你爸爸了,他已經等了你很久了。”
這話讓時野再次緊張起來。
他過往的經曆深刻地印在他的心底深處,雖然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但某些痕跡卻依然難以立即消弭。
從最開始的恐懼,到現在慢慢接受,在時野的心中,這群家人已經不再是恐怖至極的怪物,他們對待自己時的反應,是他在從前的家人身上從來找不到的關切和重視。
可隨之而來的是,時野又產生了新的擔憂。
像他這樣普通無趣的人,真的能夠得到這個特殊的家族的關心嗎?
雖然這位母親說自己是她的孩子,說自己也是怪物,還說絕對不會認錯,但他始終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比起各種怪人怪事,時野更覺得不真實的是,這位母親和哥哥,會這樣毫無理由地關心他,在意他的感受,這是他過往二十多年的人生,從來沒有過的體會,這甚至讓他覺得有些惶恐不安,怕輕易地獲得,更怕輕易地失去。
時野沒有再出聲。
母親和哥哥行走在前麵,帶著他繼續往道路那頭走去,看方向就是那座深紫色蠕動著的山丘。
時野安靜地跟在他們身後,行走了好一陣,他終於還是問了出來:“你們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這話讓哥哥愣了一下,連爬行的動作都亂了,他雙腿仍然在動,雙手卻忘了動作,整個人直接摔在了地上。他爬起來後用清澈的目光看著時野:“啊?怎麼這麼問?”
母親則毫無猶豫地回答道:“母親對自己的孩子好,需要理由嗎?”
時野怔怔看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母親卻像是明白過來般,笑著又說道:“你擔心我們種族不同嗎,不是的,雖然人類文明和我們有很多區彆,但在家庭觀念上卻還是一樣的,我們會永遠愛你,寶寶。”
時野再次沉默。
他有突然有很多話想說,但隨著情緒翻湧都吞了回去,他微垂下眼,用陰影遮住自己的表情,接著才狀似無意地問道:“爸爸……他是個什麼樣的……”
他想問“什麼樣的人”,但話到嘴邊才想起來對方好像並不是人。
不過母親聽懂了他的意思,她邊往前帶路邊說道:“他是個很頑固的家夥,死腦筋,愛犟嘴,還不太愛乾淨,不過你放心,他嘴硬心軟,不會凶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