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那並不是郗歸想要的,她也不可能一點都不動容。
雖說如此,可他們之間的分歧實在太多,郗歸不知該如何與郗途心平氣和地談話。
於是她隻是說道:“兄長,謝瑾說,請你明日一早,去謝府見他。”
“好。”郗途看著郗歸眉間的疲憊,什麼都沒有問,“回家吧,家裡做了你喜歡的湯餅。”
同一片夜空之下,謝瑾端坐牛車之內,穿過九重深鎖,於鐘鼓聲中,進入了月色下的台城。
宮室之內,自打謝瑾回京的消息傳來,聖人與太後褚氏便在此等候。
京口的變數已經傳到了宮中,短短半天,聖人心中產生了無數的想法,但最終都在太後嚴厲的目光中偃旗息鼓。
他們一同等待著,等著這位社稷之臣給出一個上策。
宮室很安靜,靜得能聽到銅壺滴漏之聲。
謝瑾恭敬地行禮,訴說著此次京口之行的見聞。
在兩宮麵前,他並沒有采用郗歸的說法,而是突出了劉堅的存在。
他說:“郗岑敗死之後,劉堅等人藏身京口,惶惶不可終日。此次京口大震,他們出麵救災,便是想遞給聖上一份投名狀——這些人蹉跎了太久,實在想馳騁沙場,建功立業。”
“苻石早有南攻之意,朕想征發士族僮客,又擔心他們不滿,聯合桓氏作亂。”聖人按照此前與太後商量的那樣,沉吟著開口說道,“依謝卿看,這些人是否可用?”
“臣尚未見過這些人操練時的模樣,不知其戰力如何。不過他們都是青壯之人,救災時毫不惜力,又是郗司空舊部之後,應當可以一戰。”
“京口有這樣的兵員,卻藏了這麼些年,不肯效力江左。”
“他們雖未效力江左,卻也沒有與桓氏同流合汙。”
“嗬,桓氏。”聖人冷哼一聲,“依卿家看,朕倒要謝謝郗岑沒有拿這支軍隊來對付建康了?”
“陛下息怒。”謝瑾神色不變,繼續說道,“這些人是北府舊部之後,其中還有中朝武將世家的後人,若能披堅執銳,必定悍勇非常,可郗岑卻始終沒有將之交與桓氏,可見心中仍然顧念江左,顧念家國,沒有墮了郗司空當年的名聲。”
“嗬。”聖人嗤笑一聲,不再說話。
太後瞥了聖人一眼,開口問道:“那劉堅是怎麼說的?他們有什麼條件?”
此言一出,就連正擺出一副氣怒模樣的聖人,都凝神等待謝瑾的答複。
“郗岑作亂,劉堅深恐為其牽連,擔心建康秋後算賬,過河拆橋。”
“豈有此理?”聖人一把將茶盞丟到地上,手掌重重地拍在麵前的玉案上,“他是個什麼東西,也敢這樣揣測朝廷?”
謝瑾麵不改色:“鄉野小人沒有見識,自然憂心自己的身家性命。”
太後拉了拉聖人的袖子,繼續問道:“他想要什麼?”
“劉堅提了兩個要求:第一,郗聲重任徐州刺史;第二,請聖上為我與郗氏女賜婚。”
此言一出,三人皆是靜默。
半晌,太後才開口問道:“依謝卿看,此事該如何處置?”
謝瑾拱手答道:“但憑聖人、太後作主。”
太後沉默地喝了口茶。
王含出任徐州刺史之事,是三人與王平之一同做出的決定。
桓陽對徐州的占據,令當時還是皇後的太後,深深明白了京口的重要性,所以寧願讓王、謝兩個世家鎮於京口,也要逼走桓謙。
既然如此,她又怎能甘心將京□□回給曾與桓氏同謀的高平郗氏呢?
可是,如若不答應這個要求,江左又如何能有兵馬對抗北秦呢?
再者說,劉堅等人一心想要建功立業、光耀門楣,若是建康不答應這兩個要求,他們會不會與上遊桓氏沆瀣一氣?
如果北府兵與襄陽兵合流,那建康就毫無自保之力了。
太後沉思不語,聖人的神色也越來越陰鬱。
不知過了多久,聖人沉沉問道:“郗聲怎麼說?”
“縣公公忠體國,因為郗岑之事愧疚非常,不願再出仕為官。”
“對於劉堅那幫人,他是什麼態度?”
“縣公說,既然習武弄兵,便該奮力沙場,為國儘忠,如此這般,才不算墮了當日北府部將的聲名。”
“結親之事呢?”
“縣公謂臣無恥之尤,讓臣不要癡心妄想。”
“是嗎?那謝卿是怎麼想的呢?你願娶郗氏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