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做到了!”郗如在心中歡喜不勝地喊道,但隨即便深吸一口氣,囑咐自己不要得意,“姑母讓我不要去爭奪大人的關注,我不應該因為成功的‘討好’而得意,我要讓姑母為我驕傲自豪!”
郗如這麼想著,輕輕抱住了郗歸:“姑母,我會努力的,我會快快長大,成為你的驕傲。”
郗歸沉默地點了點頭,眼中有些熱意。
郗如鬆開郗歸,鄭重地對她說道:“阿如不知姑母想要做什麼,隻能祝願您一切順利、心想事成!”
“謝謝阿如,姑母也祝你諸事順遂,萬事勝意。”
郗如重重點頭,正式辭行。
郗歸牽著她走出院門,叮囑南星將郗如送至謝蘊處:“那麼,阿如,再見了。”
三日後,王定之啟程就任,謝蘊也帶著兒女們和郗如一道,前往會稽。
第二日,郗歸打點行囊,準備回京口長住。
謝瑾在屋裡走來走去,一會看看這個,一會瞧瞧那個,千叮嚀萬囑咐地,唯恐郗歸少帶了什麼,在京口受了委屈。
郗歸被他晃得不耐煩,索性喚他在自己身邊坐下:“你過來,我且問你,遷徙淮北流民之事究竟怎樣了?怎麼太原王氏、琅琊王氏也都說要添置部曲?”
郗歸提起這事便覺得火大。
江北戰事的消息傳來後,郗歸便提出,將被北寇侵擾的淮北流民遷至京口,如此一來,流民們可以有個安身之所,京口也能多些了解江北情況的人。
謝瑾也認為此事可行,便上了奏折,準備著手組織。
沒想到消息傳開後,不少世家便上折哭窮,口口聲聲說自家生計艱難,腆顏要聖人分給他們些淮北流民作為部曲。
幾十年來,江左之所以不得不依賴流民作戰,便是因為僑姓世家與吳姓世族收納了太多貧民作部曲。
這些部曲賣身為奴之後,便不再算作江左的子民,不用給朝廷納稅,也不在軍隊的征召範圍之內,完完全全成為了大族的私家奴隸。
而大族雖然擁有那樣多的部曲,卻絲毫不肯讓出半點經濟或兵員上的利益給朝廷,江左這才有了依靠流民為戰的傳統。
如今北秦已經派出騎兵侵擾江淮之地,這些大族非但不研究禦敵之術,還妄想著讓朝廷派兵為他們接來新的部曲,簡直豈有此理。
據說廷議之日,就連聖人都氣得在朝上扔了奏折。
可這一舉措非但沒有嚇到那些叫嚷的世家,反倒叫那幫人瞧出他的色厲內荏,於是愈發得寸進尺,一個個獅子大張口似的提要求。
就連陳郡謝氏,也有不少人想分一杯羹,隻不過有謝瑾攔著,這才沒有在朝堂上妄加議論。
想到這裡,郗歸愈發生氣——大難臨頭了還想著謀利,這樣的人也配當朝臣?還有那什麼“添置部曲”?那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他們想搶便搶的物件!
謝瑾聽出郗歸話中的怒意,不免扶額苦笑。
他倒了盞茶湯遞過去:“你且消消氣,那些世家自來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彆為他們氣壞了身子。”
郗歸這兩日頗為不悅,甚至難得地生了口瘡,嚇得南燭、南星當即準備清火的茶水和藥膳。
她接過茶盞一飲而儘:“北秦已經派兵試探,他們竟還如此行事,實在是荒唐!”
謝瑾也厭惡這些世家的不顧大局:“你放心,會稽內史之事雖然已成定局,但淮北流民之事,我一定不會教你失望的。”
“你不是為了不讓我失望。”郗歸拉住謝瑾的袖子,讓他看向自己的眼睛,“你是江左的執政之臣,理應對百姓負責。淮北流民和江南百姓一樣是江左的子民,安置他們是你的責任。無論是為了江左的未來,還是為了流民們的生計,你都不能夠放任世家強買淮北流民為部曲。”
“我知道了。”謝瑾歎了口氣,“聖人前些日子詔發三州人丁,想要募集前些年由淮北遷往淮南的流民補充兵員,可響應者卻隻有寥寥數家。於是又下令發東土諸郡‘免奴為客者’以及中州良民‘遭難為僮客者’以充軍役,卻仍為世族所阻。大敵當前,聖人也明白兵員的要緊之處,我會與那些世家好生溝通。僮客之事尚可容後再談,但此次南渡的淮北流民,我必會將他們一人不落地送到京口。”
“你心中有數就好。”郗歸揉了揉額角,“我知曉人人都要捍衛自己的利益,可覆巢之下安得完卵?那些世家都經過了數代傳承,怎的竟還如此鼠目寸光?江北戰場若是出了什麼差錯,他們留著那麼多部曲又能有何用?難道還能獨善其身不成?”
“他們未必是不懂,不過是都等著彆人出力,不想自家先出這個頭罷了。”謝瑾語氣平靜地答道。
對於這些人的想法,他早已習慣,卻無法奈何。
“嗬。”郗歸冷笑道,“既不想出人,又不想出頭,隻盼著躲在後麵安享太平,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