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早就該麻木的,可那天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想看見,卞業晴真的就那樣被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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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我的親娘啊,姑奶奶您就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吧!”
此刻的我跟隨“老大”,和其他一眾小弟一樣跪在地上,體會了一把現實魔幻主義。
鼻青臉腫的老大、東倒西歪的小弟們………而卞業晴正靠在牆上,用棒球棍撐著地,臉上似笑非笑:
“還敢來搶劫嗎?”
“不敢了,不敢了!”
“老大”求爺爺告奶奶的行跪拜大禮,就差沒給卞業晴磕個頭了。
我當時被卞業晴一腳掃到了地上,所以全程沒有參與鬥毆,隻是現在大腿根部還有些發麻。
“去不去警察局自首?”
“去、去……現在就去……”
“給不給這位無辜的同學道歉?”卞業晴拉過在一邊嚇傻了的書呆子,安慰般的拍了拍他的肩。
“道歉我道歉……”
如果這是一個故事,我想,這一定是一個庸俗狗血的無厘頭搞笑爛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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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
等我緩過神來,發現周遭隻剩我一個人,而卞業晴,正蹲在我麵前,仔細打量著我。
我被嚇了一跳,重心後移,差點一屁股摔在地上。
“臉上有傷,像是被刮了一下,考慮到你是我同學,我當時隻是橫掃了你一腳,讓你暫時躺地上,應該沒大事。”
她又話鋒一轉:
“可你身上的那些傷,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說完,卞業晴伸出手,遞給了我一枚創口貼,動作和那天遞給我棒棒糖一模一樣。
心底深處的傷疤被猛然揭開,我的臉上一陣紅燒,變得有些怒不可遏:
“這算是什麼?!施舍嗎?!”
我一下站起身來,儘管我看不到自己的臉,想必此刻也一定是因為憤怒與難以言喻的羞恥而扭曲:
“偽善者……你們這種幸運的人,永遠都是這樣高高在上,我不需要你們的施舍!”
“施舍?你是這麼理解的嗎?”她也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憤怒過後,我的心裡隻剩一片迷茫與彷徨,好像被燎原之火燒儘的平原,隻剩下一片荒蕪。
我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可我又不是閒的無聊,怎麼會隨便施舍彆人?”
卞業晴似乎並不想和我聊這種話題,她隻是簡單地說:
“其實,隻是那天太陽底下的你,看起來挺熱的,那副明明悶的要死還不敢脫外套的樣子,很像我以前養的那隻土狗大黃。”
“我就想,你要是中暑暈過去了,可能會有點為難我這個體育課代表。”
她看著我,收起了棒球棍:
“嫌醫院貴的話,那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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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終還是去看了傷,不過是在學校醫務室看的。
“ 怎麼弄的啊?你們青少年就是這樣亂來………”
給我治療的女校醫意外的年輕、甚至長得非常美豔,就是有點嘴碎,快要把全校各種傷患的黑曆史翻了個底朝天。
看著身上的傷痕被一道又一道的治療,我的心好像也在一次又一次的重新長出血肉。
“卞業晴叫你來的吧?”
聽到這個名字,我一抬頭,看向了那位女校醫。
“那孩子總是這樣,對自己的事一點都不上心,倒是喜歡去幫彆人,除了有時候會變成幫倒忙。”
我不語,心裡卻已經勾勒起了她的形象。
“她總說自己不是大好人,聽起來非常的好騙;可這種事情,哪裡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的呢?”
女校醫給我上完藥,又語重心長地說:
“卞業晴曾經說過一句話,我覺得有點小道理,雖然有那麼點歪理。現在說給你聽聽。”
“叫————高興的事情記上一年都不是問題,鬱悶的事記他乾嘛。”
“如果………被傾儘心血、或是不公平對待的自己……隻是彆人人生中的一個配角、不起眼的炮灰……我又該怎麼辦?”
我終於問出了這個困惑我已久的問題。
如果被人傾儘心血、填充情感的角色,隻是以旁人為主角的小說中一個不足為道的配角,那又該如何?
始終不起眼,始終無法超越?
“我是校醫,又不是心理醫生………”
“我的觀點是,每個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管彆人乾什麼?”
簾子突然被掀開,我看見了簾子那邊正在敷藥的卞業晴。
看來治安誌願者也會受傷,比如此刻,她手腕上就有明顯的傷痕。
在那一刻,我才真正的認識到,卞業晴也隻是一個女孩,和我一樣大的少女。
和我一樣的普通人。
“討厭就是討厭,喜歡就是喜歡,有自己的思想、明白該怎麼做,這樣的自己,難道還配不上一個主角的位置?”
那一天天氣很好,陽光和煦、天空蔚藍,我卻莫名有了一種想哭的衝動。
我果然………還是討厭不了這個世界啊。
“你是獨一無二的,人生沒有主角配角之分。”
而下一句話,就立馬畫風突變:
“所以能告訴我,你為什麼不在體育表上填上自己的名字嗎?還要我這個體育課代表查漏補缺。”
不得不說,卞業晴在毀氣氛這方麵天賦異稟。
“許知韶,我的理解是知足常樂、不負韶華,或是知道韶華之明媚,明明是個很好的名字啊?這不比我的業勤好?”
在那一天,我再次正麵回應了我的名字。
我叫…………許知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