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穿著一件白襯衫,披著一件黑色外套,在月色的照耀下,竟一時說不清究竟是月更白,還是他更白。
他就那麼背靠柳樹,抬頭看著月亮,沒有人能從他那張仿佛被上天精雕細琢過的臉上看出什麼,也不會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
少女卻並不惱,反而溫和地笑道:“哥哥,我未入睡,你亦未寢,不如我們一起下一盤棋怎麼樣?”
“好啊。”諸葛破塵欣然應允,甩了甩肩:
“好久沒和你下棋了,不知你的棋藝是否有進步?”
諸葛夢塵隻是淺笑:“待上棋局,哥哥會明白的。”
沒錯,二人正是覺醒界四大家族之一諸葛家的諸葛兄妹。
兄妹二人的能力都極為難得,首先便是妹妹的【夢天局】,能夠在睡夢之中窺見未來、探尋真相;或者得知平行世界的發展、曆程。
足夠幸運、得到機緣甚至能夠知曉世界本源,能力得到大幅提升。
但是要是想把自己所窺見的一切傳遞給他人,就隻能靠手段間接傳播,而不能宣之於口。
曾經諸葛家也有人覺醒過這種能力,但就是因為在不經意間用言語傳達出了自己窺見的未來,就慘生心魔,走火入魔爆體而亡。
畢竟,天機不可泄露。
但是諸葛兄妹二人早已習慣了以棋代語,五子棋便是二人之間傳播消息的手段。
有時候特殊的布棋,便是一種訊息。
“哥哥,我今日先讓你一棋。”
————事情重大,難以判斷。
“哦?”諸葛破塵摸了摸下巴,舉起一枚黑子放入棋盤中心:
“才過幾日,便這般對自己有信心了?”
————很重大的事情?需要我出手嗎?
諸葛夢塵微微勾起了嘴角,再次拿起棋子,和對麵的諸葛破塵對弈。
二人下的有來有回,針鋒相對,雙方都沒有讓步的意思。
下了很久,諸葛夢塵突然將一枚白子放置到了棋盤的邊緣,離黑子相差極遠:
“哥哥,我想我這一次也贏不了你,不如乾脆讓自己開心一點?”
————事情很棘手,需要你出麵。稍有不慎,全盤皆毀。
諸葛破塵又將一枚黑子拋出,卻沒有放在棋盤上,而是握在手心裡。
“照你這個胡亂的下法,還真是少見。難道是任充前些日子過來教你的胡亂打法?”
黑子白子不分上下局麵被打破。
————你從未這樣說過,看來這次的事情的確是前所未有的複雜。和任充有關係嗎?
“哥哥說笑了。”諸葛夢塵捂住嘴,遮蓋了笑意:
“的確是任充哥哥教我的,用來對付你的!像你這種講究的人,肯定忍受不了這樣亂下。”
又是幾回交鋒。
————和任充有關,還和哥哥你有關。
諸葛破塵半天也不將棋子落下,反倒是起身:
“散了散了,回屋睡覺去吧。讓你在這裡亂下,這棋局也沒有讓我下的價值了。”
過了半天,他又忽然加上了一句:“過幾天我去看看任充,打聽一下他這段時間有什麼有意思的遭遇。“
“老師也在他的學區房那裡,我在那裡住上一陣應該不成問題。”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會去保護任充,再告訴老師這個情況的。
看著自家哥哥的身影逐漸遠去,諸葛夢塵逐漸收斂了嘴角的笑意,反而露出了有些擔憂的神色。
她在夢裡看到的,實在太過可怖。
屍山血海……尖叫聲劃破長夜,一場前所未有的厄難。
人相殘,至親好友互相背叛,猜疑與絕望充斥著整個覺醒界。
古老的家族被血洗一空,屍橫遍野,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猩紅。
以及站在白骨堆頂端,那個冷漠地看著一切發生卻無動於衷,看不清麵容的黑衣男子。
要不是心理素質實在過硬,諸葛夢塵隻怕不是找家族裡的心理師調節一下這麼簡單了,隻怕現在就在精神病院裡。
雖然夢裡窺見的一切隻是一個意象,未必是會真的發生,但這個場景的寓頭也實在不好。
諸葛夢塵甚至夢見了自己和另外幾名女子被困在牢籠裡,身上枷鎖重重,這些牢籠的布局,像是一個圓圈。
而這個圓圈的中心,就是那座白骨堆。
她們麵向白骨堆之上那個黑衣人。
諸葛夢塵隻看清了自己右邊似乎是宇文鐵衣,左邊是覺醒界最年輕的治安者羅萱。
她看見了死不瞑目的任充哥哥、看見了七竅流血卻依舊以怨毒目光注視黑衣人的哥哥、看見了自己身上枷鎖的儘頭,在那個黑衣人手中。
這個畫麵到底寓意著什麼?
那個黑衣人又是誰?
諸葛夢塵隻希望這次的預言,並不是未來的發展。
她抱著一絲隱秘的安慰心理,哪怕明知道身為預言者的自己應該麵對真相,而非逃避,應該充分的想象到所有可能。
“說不定……這是某個已經隱匿在時空中的平行線呢?”
少女如此祈願,但事實也的確如她所安慰自己的那般,是一個早已被人遺忘的、遺失在時空中的平行線。
但是卻有一個跨越時空而來的瘋狂者,想要在這個世界,再現平行線的瘋狂與絕望。
他並不為任何人這麼做。
他隻是,已經陷入了循環一般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