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這是小手術?”柳絮寧睡後,梁恪言和穀嘉裕往外走。
短短一段路,這是梁恪言第二次問。
穀嘉裕困到無精打采,坐上副駕駛,再三申明是梁恪言硬把他叫出來的,所以他必須承擔起送他回家的義務,而後才篤悠悠地說:“寧妹害怕我可以理解,不得不說,這三個字組合在一起的確嚇人,更何況她也沒經曆過這種毛病。但是我不太懂啊,你在這裡祥林嫂一樣一遍一遍問是乾什麼?”
梁恪言:“難道我經曆過?”
穀嘉裕笑得敷衍:“那誰知道呢。”
梁恪言懶得搭理他。
·
定好了手術時間在第二天上午的第一台,前一天晚上,柳絮寧可謂是遭大罪,中午吃過飯後就沒再進食。下午兩點時護士拿來了電解質藥。
基本不跑醫院的柳絮寧終於在這幾個小時之內儘數展現自己的無知。她指著眼前兩大盒藥劑問這是什麼,護士說出一長串專業名詞後看她一臉懵懵,於是撂下兩個字——瀉藥。
柳絮寧這輩子沒喝過這麼可怕的東西。
梁恪言翹著腿坐在沙發上,看著她麵如土色地喝下整整兩升電解質水,然後開始頻繁跑廁所。放在一邊的手機屏幕持續不斷地亮著。他隨意一掃,屏幕上彈出【梁銳言】三個字,消息有些長,沒有顯示全。
視線隻停留了兩秒,便收回。他們的消息沒什麼值得好奇的。
柳絮寧從廁所出來的時候揉著肚子,一副什麼事情都不想再乾的模樣。她躺在病床上,聲音嘶啞又露出滿滿疲態:“哥,我先睡覺了。”
手機屏幕又一次亮起,伴著輕微震動。梁恪言垂眸,是梁銳言打來的電話。
梁恪言聲色如常地“嗯”一聲。既然她要睡覺了,他隻能按下紅色的【掛斷】鍵。
·
翌日的青南國際機場。
一群學生模樣穿著青大羽毛球隊隊服的少年肩上統一背著黑白相間的羽毛球包,成群結隊地往外走。
梁銳言冷著張臉走在最後麵,方圓兩米之內無人接近。他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機,從微信點到信息,再從信息點到通話,最後甚至點開FaceTime通話,他都要把綠色軟件裡裡外外點個遍了,愣是沒收到一丁點回複。
“搞什麼啊。”他煩躁地抓抓頭發。
“梁銳言……”前頭停下一雙白色女款運動鞋。
梁銳言抬頭,看到顧紫薇的同時也清晰地察覺到那些原本走在前麵的隊友們克製著轉頭,就連白發占滿頭頂百分之四十麵積的老教練也抑製不住眼裡的好奇。
昨夜的比賽中,青大羽毛球隊順利拿下三金一銀。隊裡氣氛被點燃,平常一貫嚴肅的老教練也笑著參與了賽後的慶祝聚會。聚會上,每個人都很開心,啤酒杯相碰,歡愉的火花伴著氣泡冒出。
梁銳言隨意地坐在其間給柳絮寧發消息,整個人心不在焉。
顧紫薇的告白就發生在這一刻。起哄聲鬨做一團,梁銳言看著麵前因為羞怯與緊張而通紅著臉頰的女生,有些頭疼。
委婉拒絕的話語停留在唇邊,思考著該如何回複才是最正確且恰到好處的回答之時,女生已經踮起腳尖朝他靠近。梁銳言快速地撇頭躲開,她的唇蹭著他的耳垂而過。
他嚇得彈開兩米遠:“你你你你喝多了吧你!”
原本歡樂的聚會伴著這句話而結束。後麵的事情梁銳言不知道,因為他驚魂不定地拿過東西第一個回了酒店。
梁銳言自認梁安成把他此等紈絝子弟教得還算不錯,加上有柳絮寧在他身邊不停地念叨,他也算從孩提時代就培養出了男人極度稀缺的對女生應有的尊重。
隻是此時此刻,麵對顧紫薇,他實在喪失了耐心。
“同學,你真的很讓我害怕啊。”
顧紫薇紅著臉,眼眶發熱:“昨天是我衝動了……可能是因為贏了比賽……”
話音未落,梁銳言立刻接話:“不是吧姐姐,我大大小小贏過這麼多場比賽,我也沒被勝利衝昏頭腦到滿大街親人姑娘去啊。”
教練帶著隊友們直接回學校,問他要不要回。梁銳言依舊擺著張死人臉,雙臂環胸酷酷拒絕。教練一掌拍他頭上:“清醒一點!這個態度跟誰說話呢!”
“錯了錯了,教練我錯了。”
就這麼一下,把梁銳言徹底打醒了。
他上了出租車,報出雲灣園的地址,又不死心地給柳絮寧打了個電話。沒報著接通的希望,電話卻在這時通了。他大喜過望,接起電話張口就來:“柳絮寧,你搞什麼啊,我的電話都不接——”
“她剛做完手術,在睡覺。”
對麵聲音很低,梁銳言愣了一下,聽出是自己哥哥的聲音:“手術?”
·
柳絮寧躺回自己病床上時,神誌還不太清醒,隻聽見身邊一群人圍著她說——不許睡。
麻藥的勁兒還沒過去,她連動的力氣都沒有,眼皮子上下打架。
護士叮囑梁恪言:“千萬不要讓她睡覺。”
梁恪言說好。
“六個小時內不能進食,包括喝水,尿液到五百毫升了叫我,麻藥還沒完全退,有可能會說胡話,這屬於正常現象。另外,讓她勤翻身,再痛也要動,不然小心腸粘連。”護士又叮囑。
“我還插著尿管嗎?”柳絮寧懵懵發問。
梁恪言在她身邊坐下:“嗯。”
“那我完蛋了。”
“為什麼?”
柳絮寧沒搭理他,頭一歪,困意持續不斷地上頭。
護士走之前又看她一眼,第三次囑咐不許睡覺。
梁恪言聞言,叫她名字,柳絮寧依舊沒說話。梁恪言頓了一下,抬手,手背碰碰她的臉:“說話。”
微涼的手背碰著她熱乎乎的臉,她有些不高興地躲開:“你讓我說什麼呀?”
“為什麼完了?”
“我以前看人懷孕就要插尿管,結果拔了之後就沒法上廁所了。我會不會也尿不出來?”
“我不知道。”
“……好吧,你的確不知道。”
過了一會兒,她又開始嘀咕這滯留針好痛好痛啊。
梁恪言:“忍忍。”
護工阿姨站在一旁整理用下的中單,聽見這回答,朝人投去詫異的一眼。長得是挺帥,可這話也是一點也不會說。合格的男朋友這時候好歹得來句安慰吧?
柳絮寧:“我不要和你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