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林聲將扶風郡的信件遞進去後迅速退了出去。
上官晨連年蹤跡不定,能收到一封回信真真是碰運氣。
楚瀟展開薄薄的信紙,金色的字跡慢慢浮現——
“好久不見乖徒弟!信我收到了,你能在困惑之時向我詢問,為師我甚是欣慰!此等好習慣當繼續保持,師者……(以下省略好多好多字)”
楚瀟:“……”廢話真多。
嫌棄對方話多的皇帝陛下把信一字一句地看完了。
“……關於你問的那人的身份,我想你應該能猜到一點。言公子與淩門關係極深,不過無需擔憂,他不會害你。
你若無意理會,自可隨心而為。然為師也想求你一事,莫要強行驅逐,他雖實力強大但也難免心傷,望君妥善處理。”
看至末尾,信紙便化作光點消散在虛空。
以往為數不多的幾封上官晨的回信中總是插科打諢不著調,這還是楚瀟第一次見識到相對正經狀態下的上官晨寫出來的東西。
對方沒有直接言明蘇言的身份,單從稱呼上來看,蘇言地位特殊,甚至可能是讓淩門門主都忌憚的存在。
所以,你到底是什麼人……
楚瀟從瓷瓶裡抽出那枝桃花,一滴水順著滴落下來,暈染在紙上。方才在朝堂上聽那幫大臣爭論,很是頭痛,從寢宮過來後突然想讓人將瓷瓶送來,於是便這樣吩咐了。
人不會無緣無故對彆人好,他和蘇言從前並無交集,還不如蘇淮更早相識,那蘇言究竟為什麼—
小六子進來通報:“陛下,蘇先生來了。”
楚瀟把花枝放回去,重新拾起一份請他選妃的折子:“傳他進來。”
屋裡沒有彆人,蘇言很不見外地走到楚瀟身邊,抽走了他手裡的奏折:“朝堂不議百姓民生,怎麼天天想著皇帝後宅裡的事。”
若非關係奇怪,楚瀟真想點頭表示讚同,剛要問他可從馮氏那裡查到什麼,林楓便匆匆趕來了。
“主子,密牢傳信,馮氏已死。”
嫌疑最大的蘇言從桃枝上拈了瓣花,偏頭看過去,無辜道:“我可不敢隨便殺人,是那小姑娘命數已儘,她以幼童血肉維持容貌,修習邪術,便該接受這樣的結果。”
楚瀟一聽,當即命林楓去搜查馮家。
馮氏,乃是兵部尚書馮績的獨女,與先皇算得上青梅竹馬,入宮後頗受先皇寵愛,馮績的官位也跟著步步高升。
蘇言插話道:“再查查護國公府。”
林楓未即刻領命,直到楚瀟點了頭他才躬身退下。
蘇言懶懶靠在桌沿,寬大的袖袍將楚瀟搭在桌上的手攏住。
“蘇先生好手段。”楚瀟好奇蘇言用了什麼手段,說話間不禁帶了點探究的意思。
蘇言看他的表情,料到肯定是想歪了,似是抱怨地說道:“我既然掛著淩門的名號入宮,自然是有點平常人不會的本事,陛下想到哪兒去了,我可不是那種暴虐殘酷之人。”
隨意猜度彆人,皇帝陛下臉上有些掛不住,故作不經意地挪開視線:“那可有問出邪術從何處習得?”
蘇言:“一個巫師那裡。那小姑娘到最後都有些瘋癲了,我看不會再問出什麼,便出來了。”
“小姑娘?”先前沒顧得上問,再一次聽到這個叫法,楚瀟就忍不住把它挑了出來。
蘇言想了想才回答:“陛下看不出來吧,修煉到某種程度,容貌便能固定,算起來,陛下的年紀還不及我一個零頭,你會嫌我年紀大嗎?”
楚瀟的目光有一瞬的微妙,驀地想起昨夜在他背上看到的幾道疤:“你背上的疤,是很久以前受的傷嗎?”
袖擺下的兩隻手交纏在一起,蘇言好好占了把便宜:“是懲罰,我做了錯事。”
楚瀟想把手收回,卻被蘇言牢牢抓著。他知道自己不該繼續問下去,以他們的關係不該如此。
“陛下,你希望我對你坦誠些嗎?”
楚瀟幾乎不敢再直視他的雙眼,突兀地轉了話題:“要查到那個巫師的蹤跡需要不少時日。”
“是,沒什麼指向性信息。”蘇言不願意為難他,卻也不打算輕易放過,“我給陛下講個故事吧,陛下相信人的魂魄在死後不會直接消散於天地嗎?”
“……”
“陛下先彆急著回答,”蘇言有些急促地打斷他的思緒,“一個魂魄轉生後,究竟還是同一個人嗎,若不是,如何會同前塵戀人再續前緣,若是,最後卻沒有和他幾世的愛人相守,那是不是代表,他們從一開始就不該糾纏,一切,真的都是宿命嗎?”
人不該隻困囿於情愛,或許所有的痛苦與糾結,都源於執念,試著放下,想來會有不同。
他思緒混亂地想,蘇言的故事不好。
“已經遺忘的,不必執著於記起。如果隻剩一個人記得,那大抵便是命了,而逆天改命,和宿命一樣的荒誕之說,朕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