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建人是一個涵養很好的孩子,這並不妨礙他此刻想破口大罵。
源柊月喊完那麼一句就掛了電話,招呼他:“愣著乾什麼,快跑!”
一個箭步沿著河岸衝出去。
七海隻得跟著跑。
“啊……啊……轉發……轉發……”咒靈的囈語像縈繞在耳邊的音箱,詭異的調調令人頭皮發麻,“啊……轉發……信息……轉發……”
它扯開步子,追了上來。
“源前輩。”七海忍不住說,“我們要跑到哪裡去?”
“撐到救兵來。”
怎麼會有這種咒術師啊,一遇到咒靈第一反應是給彆人打電話求助?他不會是什麼咒術界的實習生吧?——七海如此想著,充滿了吐槽的內心想法不知不覺接近了真相。
他問:“……你就沒有能對付咒靈的東西嗎?!”
源柊月:“有啊。得找一個更方便的地方。”
七海心下了然,一定是因為源柊月的咒具或能力破壞力比較大,要找個避人耳目的空曠場所才能施展手腳。他在這片街區上了三年國中,念頭一轉,便想到了一個合適的場地,大聲道:“源前輩,跟我來!”
岔路口,七海調轉方向,十分鐘後,帶著源柊月抵達到一處設施略顯陳舊的體育場。
“——這裡可以嗎?”他問。
“可以。”源柊月停下腳步,“乾得好,七海同學。”
見對方停下,七海懸著的心稍稍落下了。
幸好這隻咒靈移動速度不算太快,出於活命壓力,他們勉力奔逃,甩開了咒靈大約三百米的距離。
七海喘著氣,額角驚嚇的冷汗已被高速奔跑的熱汗取代,四肢隱隱發軟;他注意到源柊月一點汗都沒流,稱得上氣定神閒,想必擁有過人的體能。
——當然,每日體能訓練課熱身都要連滾帶爬地爬完十幾公裡,練了一周,三公裡自然屬於小菜一碟了。
“由暗而生……汙濁殘穢……皆儘祓禊……”
隨著吟唱,透明紗幕自天頂緩緩落下,包裹住目光能觸及到的大半區域。
“源前輩,這是?”七海問。
源柊月:“‘帳’,外麵的人看不到我們。”
出任務之前,夜蛾正道千叮萬囑祓除咒靈時千萬要設‘帳’,‘帳’形成的結界能阻絕普通人的感知,避免輿論麻煩。
七海似懂非懂:“是為了……”……保護外麵的人嗎?
源柊月:“對,萬一我們死了,屍體不會被普通人發現。”
七海:“……聽起來糟糕透頂。”
源柊月:“聽起來綠色環保。”
七海:“我不這麼認為。”
“唉。”源柊月歎了口氣,頗為不解地自言自語,但聲音完全夠被旁邊的七海聽清,“其實我挺納悶的,明明都特意用七海同學的手機發[詛咒信息]了,結果這個咒靈居然連我一起追,不應該專注追逐你一個目標嗎?”
七海忍了又忍,終於憋不住了:“人渣嗎你?!”
“哈哈抱歉啊。”
“……”
兩人快速閒聊的功夫,咒靈和他們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短,隻剩下不到三十米。
七海不由自主地向後退,眼睛時不時瞥向無動於衷、神情從容的源柊月。
他的心思比一般男生細膩些,心想:“也許,源前輩故意開那樣的玩笑,是不想讓我太緊張。”
咒靈殘穢如同陰影一般蔓延。
源柊月動手了。
沒有手機,沒有搬救兵,他抬起手——
把小噴菇扔向咒靈。
一個,兩個,三個,投籃球那樣丟出去。
“……”
無事發生!
儘管小噴菇們正努力的噗噗噴射孢子,咒靈卻完全無視了它們,繼續朝著源柊月所在的方向奔來。
源柊月大驚失色:“什麼!它居然不吃植物!失算啦!快跑啊七海。”
七海崩潰:“所以它們根本不是咒具是嗎?! ”
剛鬆弛的氣氛頓時恢複緊張,兩個人又開始跑。
源柊月把大嘴花扔了出去。
他的投擲倒是有一定準度,正好命中咒靈的腦袋。
大嘴花張大布滿鋸齒的嘴巴,一口啃下去!顯然,以它的傷害量無法一擊殺死咒靈,不斷地張嘴,它啃,它啃,它啃啃啃啃……
這下,終於驚動了咒靈。
它身軀分裂出一部分,緩緩滾落的淤泥,形成了類似人手的形狀。
咚!一拳敲扁了大嘴花。
大嘴花壓縮成一張紙片,在地上安靜躺屍。
“為什麼會有這種差距?”源柊月思考,“小噴菇一粒孢子的傷害是20,大嘴花單口攻擊的傷害是40,三枚小噴菇的傷害量大於大嘴花,難道是因為小噴菇是0費?”
於是,他反手把金盞花也丟了出去。
金盞花笑容僵硬地落地。
然後被咒靈無視。
源柊月冷酷評價:“廢物!”
七海:“……”
七海又雙叒繃不住了:“源前輩,你就不能用些有用的咒具……”
“可是我沒有哎。”
“那你為什麼能獨自執行任務!”
“我是實習生嘛,他們都把工作扔給我,我也不想。”
“……”
最不妙的預感,居然成真了!
七海活了將近十六年,大部分時候風平浪靜情緒穩定,僅短短一個晚上,經曆了數次大起大落,幾乎要把他一月份的情緒波動用完。
“啊……啊……”
咒靈的腳步愈發接近了。
他幾乎能聞到那種惡心的腥臭味,像死魚的內臟,更痛苦的是,他的呼吸越來越重,肺部和肌肉發出脫力的哀嚎。
死亡的陰影,結結實實地籠罩在他的頭頂。
七海再次看向源柊月,他已經不抱什麼期待了,可在這裡,他能指望的隻剩下這個人。
對方也正盯著他,漂亮麵龐依然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嘴角上彎的弧度和他肩膀上那隻眼罩貓咪莫名地重合了。
經過前麵幾遭,七海已經不想問那隻貓咪的事了,儘管它一直趴在源柊月的肩膀上,卻沒有展露出任何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