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俞道:“兒臣不孝,四年不曾在父皇身邊儘孝,實在該死。”
“這怎麼能怪你?”聖上無力的擺了擺手,喃喃道:“要怪也是應當怪朕,是朕當年沒本事,連孩子也護不住,若不是如此,琬宜也不會……”
孟皇後的消息,趙筠元與陳俞早在兩年前便知曉了。
能知曉這消息,也多虧了那個樂此不疲以折磨他們為樂的賀宛,那時候賀宛意外從賀瀾口中聽得這個消息,知曉陳俞若是知曉此事定然會痛苦萬分,所以便懷著這種心思在陳俞麵前將這事說了。
那日,趙筠元自然也聽到了這消息。
孟皇後於趙筠元而言,有多年的養育之恩,早已如同生身母親,那一日她與陳俞二人都如遭重創,如今即便已經過去兩年,聽聖上提及她,趙筠元心中還是不免酸澀。
半晌,聖上又長長歎了口氣,道:“罷了,不說這些了,回上京的路上你們可是遇上了什麼難事?怎麼回來得如此狼狽?”
這話問得雖然是他們二人,可顯然聖上是在等著陳俞的答複,所以趙筠元隻微微低下頭站在一側,並未有開口的意思。
陳俞卻也沒有急著回答,反而好似在猶豫斟酌什麼,過了好一會才麵露遲疑道:“父皇,這一路上並未遇到什麼難事。”
聖上聞言,不由皺眉道:“朕是一國君主,也是你的父皇,在朕麵前,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此刻的他即便纏綿病榻,形容枯槁,可這話一說出口,那種獨屬於上位者的威嚴還是無形中沉沉的壓了下來。
趙筠元雖然也不明白為何陳俞不直言此事與北岐相關,可卻並未急著說些什麼,她相信陳俞既然這樣說應當也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
陳俞麵色為難,好似在做一個極為艱難的決定,最後,他還是取出一塊瑩白的玉佩,恭敬的遞到了聖上手中。
趙筠元隻隱約瞧見那玉佩上好似刻了個“廣”字,須臾間,她並未想起來這個字意味著什麼,直到瞧見聖上臉色大變,死死攥緊了被褥,難以置信道:“意兒,他竟然敢……”
趙筠元方才意識到那玉佩上邊刻著的“廣”字,到底是何意。
二皇子陳意,於半年前被封為廣陵王,這個“廣”指的便是陳意了。
想到這一層,趙筠元的臉色也倏然變了,陳俞在這時拿出陳意的玉佩了,是想說這一切皆是陳意所為?
可這一路上他們所遇之事,皆是北岐的手筆,和陳意又有何關係。
趙筠元還沒來得及想清楚其中緣由,就聽陳俞道:“父皇,即便有此物在,也未必能說明此事與二弟相關……”
“這玉佩乃是他的貼身之物,亦是證明他身份的物件。”陳俞的話還不曾說完,聖上卻已經先滿麵怒容的將他的話打斷,“想從他身上盜取這塊玉佩哪有這麼容易,依朕看,是他生了不當有的心思,怕你這個做哥哥的回來了,壞了他的好事!”
許是怒火太盛,聖上說完這一番話,又克製不住的將那塊玉佩狠狠摔了出去,玉佩碎得四分五裂,其中一塊碎片正好滾落到趙筠元身邊,而那塊碎片上刻著的“廣”字還是清晰可聞。
趙筠元的目光落在那塊碎玉上,四周驟然安靜,她腦中隻來回響起陳俞方才所言,話說到這份上,旁人也就罷了,她與陳俞相識十餘載,又一同在北岐熬了四年,怎麼會還不明白陳俞心中所想。
他想將這一盆臟水潑到陳意身上。
趙筠元張了張嘴,她想為陳意解釋些什麼,因為她明白,陳意是最無辜的。
且不說她這一路都跟隨在陳俞身邊,路上所發生之事,樁樁件件,無人比她更清楚。
更重要的是原書中的陳意從來都是無心那個位置的,在趙筠元模糊的記憶中,陳意從未與陳俞起過什麼爭端,最後也隻是個閒散王爺罷了。
可她回來神來,心裡卻有了諸多顧忌,她即便真的開口說明一切,聖上應當也還是會偏信陳俞所言,畢竟聖上對陳意這個小兒子向來不喜,又對被送去北岐為質多年的陳俞滿心愧疚,否則方才也不會光憑那一塊玉佩就已經篤定了陳意的過錯。
她的目光有些艱難的從那塊碎玉上移開,便聽聖上的聲音已經緩和許多,麵上甚至還隱約帶著笑意,他道:“俞兒,筠元在北岐那苦寒之地陪了你四年,這四年何等不易想來你心中也明了,趙將軍當初亦是為陳國戰死疆場,他女兒又為了護著你在北岐熬了這些年,如今苦儘甘來,你可不能苛待了人家。”
聖上方才為了陳意之事大發雷霆,讓底下人即刻將他從邊疆召回,此刻卻能麵色平和的說起陳俞與趙筠元二人之事,顯然是對陳意並不在意。
趙筠元心中胡亂想著,卻見陳俞徑自向著聖上跪了下去,然後道:“兒臣想向父皇請旨賜婚,以太子妃之禮,迎娶小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