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理來說,他早該從這位置上下來給弟弟讓路,可是他不願意。
憑什麼,他也一樣有資格,既然生下來就是王子皇孫,憑什麼他就不能取?
墨跡打濕了大片的紙,太子元仁低下頭,看到紙張已經全然青黑。
他為了靜心寫的字,不成樣子。攥住洇濕的墨跡,字上斑斑墨跡,像是湘妃竹上的淚。
東宮內傳出一陣劈裡啪啦的破碎聲,伴著小太監的驚慌呼喊,原來太子不慎摔倒了,帶倒了七零八落的東西。
元仁半坐在地上,唇邊反而有了一絲淡笑,“無妨。”
小太監著急要去宣太醫,太子垂頭,“不必了,隻是小傷,打點水來。”
小太監於是端來水盆,元仁皺眉,自己用浸濕了的白紗布擦拭傷口。
等擦完傷口,又抹了藥,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了。
小太監躬身退出去,其他人早七手八腳的打掃乾淨了。
隻是不經意的一瞥,看到桌麵上的東西都沒了。
太子摔倒,不慎把所有東西都掃下了桌?倒像是一怒之下,把桌麵的掀了個乾淨。
小太監忙心神一凜,低下頭,這位太子,素來口碑極佳,想來也有不為人知的一麵吧。
他趕忙退了出去。
太子元仁麵無表情的看著他離開,他確實是生了極大的怒火,但這還輪不到一個太監看他笑話。
太子的腳上既然受了傷,不便於行動,想瞞是瞞不住的。即使為皇帝所不喜,但畢竟還未真正被廢。
過了幾天太醫院便來了胡太醫,太子隻說是小傷。
誰知這老太醫任職多年,老辣得很,“陛下惦記,特地遣我前來替殿下看傷,如果殿下不肯,我又如何向陛下複命?”
搬出皇帝來,太子自然不敢違抗,“有勞胡太醫了。”
於是解開裹著的層層白紗。
這胡太醫看了看,終於確定太子並無大礙,但他還是儘職儘責,開了方子。
“除了傷口,我觀殿下火氣甚旺,那我開些清涼靜心的方子吧。”
元仁一怔,這胡太醫替皇帝來看太子,似乎話中有話。
於是,除了一瓶藥膏,胡太醫又留下了靜心的方子。
“有勞胡太醫了。”太子不動聲色,送走胡太醫,便一個人看那方子。
那不過普通方子,太子卻坐了良久。
那禦座上的皇帝,是在敲打自己兒子,說他急躁了嗎?是說他應該靜心等待嗎?
元仁也沒有答案,自他是太子開始,所有人都覺得他是皇帝極為看重的兒子。
但是皇帝對自己這個孩子,似乎隻是把他放上了太子之位,讓他當個靶子。
論寵愛程度,皇帝對其它幾個弟弟遠超太子。
一旦坐上了太子之位,就意味著他有順理成章的取代皇帝的那一天。
意味著皇帝對他的成長甚為忌憚。
小太監端來了瓷碗,裡麵黑黢黢的,看不出有什麼清涼靜心的功效。
太子一飲而儘。
***
朝堂波折不斷,太子禁足,引得其它皇子躍躍欲試。代望一直在等太子的反應,或者說,太子的反應關乎所有人,不管是支持他的還是不支持的。
皇帝在這個時候乾了一件大家都想不到的事兒,他要削減官員俸祿,削減下來的作為邊關軍餉。皇帝沒有直接一上來就提這件事兒,而是先削減各宮開支,再從自己私庫裡拿銀兩出來充盈國庫。
皇帝都要拿錢出來了,更彆說這下麵的官員了。
代望震驚了,看向禦座上的九五至尊。
老皇帝倒是很鎮定,枯槁的手如同爪子一樣牢牢的握住龍椅,握住這無上權柄。
他還要繼續用兵,不惜抽減官員俸祿。
但是沒人敢直接出言反對,三皇子甚至出列,請求親自上陣。
皇帝準了,三皇子頓時喜上眉梢,“謝父皇。”
代望皺眉,這些官員大手大腳慣了,一下橫遭削減,恐怕隻會變本加厲的搜刮民脂民膏。
但是皇帝毫無所覺,他已經等得太久了,太想看到這綿延萬裡的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