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叔瞥了一眼坐在桌前慢條斯理吃飯的人,昨夜的畫麵浮現在眼前。
一向溫文爾雅的少爺被氣笑了好幾次,尤其是他還親眼看見兩個人無意間蜻蜓點水的那個吻,讓他震撼到半夜才睡著。
這會兒,他不好跳過傅庭肆貿然去提,隻好道:“您昨晚醉酒後說的。”
她一噎,局促著,“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我以前沒喝過酒,做了什麼還請你們見諒。”
很快,傅庭肆用餐巾拭完嘴角,邊往外走邊說:“鶴叔,我去換衣服,先送陶小姐出去。”
跟著鶴叔朝外走的時候,陶青梧再次環顧了下四周,竟留戀起了這僅住了一夜的地方。
這裡的每一處都很好,她頭一回知道這麼大的湖不止電視劇裡的王權富貴才有,頭一回知道家裡還可以有那麼大的影音室,頭一回知道酒瓶上的圖案和文字還有那麼多的故事。
大家對她都很好,音桐很好,鶴叔很好,就連她應該一輩子都無法結識的傅庭肆跟她說的話都多了不少。
那麼她向往是應該的。
那輛她坐過好幾次的車就停在路邊,保鏢就候在一旁。
陶青梧知道傅庭肆打算順路先去學校,然後再回公司,所以就乖乖地坐在車上等。
期間她總是無意間聞到糖油餅的香氣從食盒冒出來,不禁吞咽了好幾次口水。
鶴叔坐在副駕駛位,一抬眼就從後視鏡看見了,笑道:“陶小姐如果餓了可以直接打開吃,後排有小桌板。”
她怔住,沒多久連忙搖了搖頭。
這麼貴的車,她如果弄點油漬或者殘渣上去,清理都得很多錢吧,而且周圍都是傅庭肆身上的木質花香,讓她完全不敢拿凡塵的東西去玷汙。
“陶小姐不必緊張,音桐小姐經常在車上吃東西,一周送去清理的次數不下三次,少爺都未多說什麼,他脾氣很好。”
鶴叔反正是這麼認為的,不然昨夜恐怕也不會去管醉酒的兩個人,讓仆人找兩床厚實的棉被睡在影音室也不是不行,更不會在被難纏的陶青梧親了一口後還選擇無事發生。
奇怪,他怎麼又想起這件事了。
在陶青梧的視野裡,坐在前麵的鶴叔臉上的表情稱得上是精彩絕倫,來回變換了好幾次。
她終是沒敢拿出來吃,開始思考之後如何把食盒還回去,完全沒注意到不遠處的傅庭肆正在悄然靠近。
車門敞開,僅有的一點陽光被全部遮住。
她側頭去看,著了西裝的傅庭肆跟鶴叔剛說完的脾氣好完全不沾邊,眼神銳利,氣場強大,仿若她是一隻縮在角落裡的小雞崽兒。
去學校的路上,傅庭肆一直收發郵件,不時還會打幾個海外電話。
雖然聽不懂,但陶青梧還是在心裡默默震撼:已經換了四種語言了,好厲害!
車子駛入市區後,避免不了會堵車。
她手裡拎著食盒,手腕覺得乏力,偶爾會兩隻手換著來,想放地上又怕弄撒裡麵的豆腐腦兒。
不經意間,傅庭肆垂眸掃了她兩眼,將她所有的動作都儘收眼中,出口的德語突然切換到漢語,輕聲:“覺得累就放下。”
“哦,哦,好的。”
在傅庭肆的注視下,她小心翼翼地放下,還刻意圈在角落裡,用微曲的膝蓋頂著。
一通電話結束後,傅庭肆再次開口:“記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
“什麼?”她撩了下眼皮,望過去,“是您送我回房間的嗎?謝謝您,給您添麻煩了。”
“還有呢?”他用餘光瞥她,那雙澄澈的眼睛因為不解漫上了一絲慌亂。
陶青梧噤聲思考,在安靜的這一霎聽見前麵的鶴叔倒吸了一口涼氣,背脊不由自主繃直了,惹得她也跟著緊張起來。
難道她喝了酒還撒酒瘋了?砸了東西還是說了臟話?她是真的不記得了。
“不知道您方不方便提醒一下?”她彎了彎眉眼,問了句。
傅庭肆依舊是那副睥睨人的姿態,手肘支在定製座椅上,眼瞼耷下的那一刻抬手撫了下那看似涼薄的唇,還來回撫弄了好幾下。
她悚然抬頭,被眼前的這個畫麵震懾住,難道她撒酒瘋用什麼東西打了太子爺的......嘴?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似是很滿意她的反應,傅庭肆索性直說了,“陶小姐喝醉酒實在是太難纏了。”
她懊悔極了,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去彆人家做客,喝了主人的酒,還折騰主人,她實在無地自容,比偷看主人健身還離譜。
良久,終於到達京美,傅庭肆很貼心地讓司機開到了宿舍樓下,完全沒打算深究她那些無禮的事情。
臨下車前,她再次拎起食盒,“謝謝您的早餐,晚一點我會把食盒拿給音桐。傅先生再見。”
從車尾繞了半圈,右腳剛踏上路緣石,傅庭肆叫住了她。
她回身微微伏下腰,乖巧等著他開口。
猶豫的幾秒鐘裡傅庭肆很快措好了辭,扣在膝上的指節放鬆了不少,“陶小姐,請問你舅舅貴庚。”
“啊?”她被傅庭肆這一出打得措手不及,緩了幾秒,才回,“三十五,怎麼了?”
“好,”他抬了下眉尾,“陶小姐再見。”
車子重新啟動疾馳而去,丟下疑惑的陶青梧獨自在風中淩亂。
而車裡的傅庭肆對陶青梧兩次錯認的事情和解了,斂著眸低頭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