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張小籠其實對那名青年沒有任何惡感,畢竟對方是她很喜歡的斯文款。
青年人發色很黑,眼瞳更是黑得深不見底,他有些瘦,身材也並不高大,但或許是那平靜的麵容又或許是那認真的眼神,讓他顯得鄭重而安穩,仿佛山間的鬆又或是湖邊的竹,風一吹,便有乾淨至極的氣息。
如果隻是這樣,那真的完全沒什麼可疑,可他在審訊室裡坐了這麼久,就真的隻盯著三張照片看,不吵不鬨,連頭都不帶抬,正常人哪有這麼好的耐性?
所以果然還是不正常吧!
張小籠這樣想著,她的目光也隨之看向桌上的那三張照片。
第一張照片上,是位麵色安詳的老人,老人躺在床上,穿寶藍色壽衣,看上去好像隻是陷入了沉睡。
第二張照片顯示,老人所躺的位置是太平間,因為他身邊還擺放著一具具蒙白被單的屍體。
如果說,前兩張照片有些森冷,那第三張照片,則顯得詭異。
前兩張照片中的老人平躺在一間商鋪裡,老人雙眼緊閉,穿一件藏青色舊製服,他躺在地上,身邊是點點血跡,如果你仔細看照片便會發現,老人一側的口袋裡,流出了滿地白沙。
……
如果照片擺放是按時間順序,那就是說,原本躺在醫院太平間裡的老人,不知因何原因,被人從醫院抬到了鬨事街頭。
普通人顯然不會有這種癖好,如果這不是醫鬨,那就是大麻煩。
但無論是什麼麻煩,那都是警方的事情,好像和他這樣的小宿管也扯不上什麼關係?
林辰沉思著,審訊室大門被吱呀一聲推開。
他抬頭,隻見一位女警在他麵前坐下。
“林辰,9月7號下午1點到3點間,你在哪裡?”
女警官嗓音清脆,甚至還沒來得及翻開文件,她就已經把話問出了口。
“在市實小宿管站裡。”林辰又看了眼照片,審視著麵前的女警,緩緩答道。
女警官長得很漂亮,長發烏黑,耳垂白皙,而在那雙圓潤潔白的耳朵裡,還塞著枚小巧的無線耳機。
“有人能作證嗎?”女警趕忙打斷了他,又繼續補充道,“你說你在宿管站裡,誰能作證?”
“你說的時間裡,我一個人在宿管站,學生們都在上課,的確沒人可以作證。”
林辰答完,很明顯看見女警有些鬱悶,她低頭按了按筆,照著筆記本上的問題繼續問詢:“那,你近期沒有去過第三醫院?”
顯然,這是有人提前寫好了問題,派手下人來問口供,那麼領導當然就站在單向玻璃後,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隻是為了一具被移動的屍體,顯然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
“告訴我,為什麼抓我?”林辰打斷了女警的問題。
女警眼神遊移,下意識看向審訊室一側的玻璃牆。
林辰向前靠了靠,大概明白這具體是為了什麼:“我聽說,最近在第三醫院的太平間裡,總會出現穿戴整齊的男屍,屍體邊總會出現一把白沙。”他盯住女警的眼睛,然後靠回椅背,“這事情古怪之極,如果市局覺得棘手,大概會求助兩種人——一種是道士,另一個是心理學家……所以,你們的合作單位是H大沒錯吧?”
張小籠瞪大眼,看變態似地瞪著林辰,忽然間,她按著耳麥,似乎從裡接到了什麼指令,她噌地站起來,掉頭就走。
林辰側了身子,對準單向玻璃,淡淡道:“出來吧,彆藏著了。”
片刻後,審訊室的門被再次打開。
一個身材微胖的男子推門進來,他左手提著熱水瓶,右手拿著剛洗乾淨的瓷杯,他把杯子放在桌上,從口袋裡掏出紙包茶葉倒進杯中,然後迅速倒入熱水,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做完這一切,他彎下腰,很恭敬地把茶杯遞出,聲音有些顫抖:“師……師兄……”
“原來是付教授。”林辰沒有接過茶杯,語調有些冷冷。
“師兄……不是我抓的你啊!”作為市局唯一外聘的犯罪心理學專家,付郝在警局裡,很少有手足無措的時候。“為什麼要抓我?”林辰乾脆利落問道。
“是一把沙子。”
“這算什麼物證?”
“師兄,我不敢欺瞞你啊。”付郝向前湊了湊,有些狗腿,“最近市醫院裡鬨得人心惶惶,太平間裡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出現一具死屍,屍體都穿戴整齊,而床角總是撒有細沙,這事你知道。”
林辰點了點頭。
“今天早上,刑警隊隊長在路邊遇到個走失的孩子,那孩子扒著車窗,從口袋裡掏出把沙,說叔叔我想吃肯德基,能拿這個跟你換嗎?”
“天才。”林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嘿嘿。”付郝訕笑道,“爾後,經物證處對比,孩子拿出的沙和屍體旁邊的應該是同一種。”
“好巧。”林辰皺了皺眉頭
“何止是好巧,師兄你知道嗎,就在昨天,春水街騷亂,一個老人在眾目睽睽下倒地不起,救護車趕到的時候,說老人起碼已經死了好幾個小時。”付郝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說道,“而且,老人口袋裡,掉出了一把沙子。”
“到底是什麼樣的沙子?”
“很特彆的沙子,非常白,但物證那邊還沒琢磨出來。”
林辰聽完這話,眉頭一皺:“拿來我看看。”
他話音未落,審訊室的門被再次推開,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提了個證物袋,大大方方走了進來。
“林先生,鄙人姓刑,刑從連。”男人不知何時換上了警服,舉止端莊,態度極好,與先前搓手指的流氓判若兩人,“我希望您能辨認一下,您是否曾經見過這種沙子?”
林辰懶得看他,隻是順手拿起桌上那袋沙。
整代沙大約50g重,他拉開證物袋,小心地撚起一點。
沙子很白,顆粒都非常乾淨,與工地上夾雜了粗糙的石子或者海灘上的細沙,都有明顯區彆。
林辰將白沙放回袋中,他看著付郝,語氣冷峻:“這沙子你沒見過?”
“好像沒有啊。”付郝老實回答。
“這都不認識,你是怎麼畢業的?”林辰認真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