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郝趕到時,見林辰正坐在宿舍裡喝茶,他隻披了條薄毯,頭發還沒乾。
付教授甫一踏入冰冷屋內,看見那荼白四壁和孤零零的木桌,便忍不住跑到床邊,對林辰:“師兄,這不是你該呆的地方。”
林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你搬去跟我住唄!”
這回,看他的人卻換成了刑隊長。
雖然,付郝不是很明白,為何刑從連要看自己,但他很清晰地,在那道目光中,感受到了不耐煩。
換成更通俗易懂的句子就是:你丫瞎說什麼呢!
付郝以為是刑從連怪他打擾了林辰思考,所以他馬上閉嘴,也不怕地上涼,很乖巧地在林辰麵前坐下。
林辰沒有說話,付郝一個人想了很久,試探著開口。
“說不定,壓根不是連環殺手?”
林辰點點頭:“沒有證據表明,這些人死於謀殺。”
他用詞謹慎,坐在一旁的刑從連忽然開口:“今天早上,鑒證科出了報告,公園的吊環是被人為損壞的。”
付郝用“你怎麼不早說”的眼神回敬刑從連,刑警隊長則很無辜,“我根本沒時間說啊。”
“謀殺案和非謀殺案混在一起,這比單純的連環謀殺還複雜你知道嗎?”付教授生氣道,“那公園的沙地附近檢測出白沙了嗎,如果出現白沙,就可以把這幾件案子放在一起,聯合偵查了。”
“其實沒有必要。”林辰忽然開口,打斷了兩人的爭論。
“什麼沒必要?”
“沒必要大費周折,在大概念裡,尋找小概念。”
“你是說沙?”
林辰點點頭:“這是唯一可以把所有案件聯係起來的線索,不是嗎?我們姑且認為,確實存在這樣的聯係,那麼,問題出現了……”林辰低下頭,問,“為什麼是沙?”
林辰問,為什麼是沙。
付郝想,我他媽要是知道,我早就破案了啊。
可是在林辰麵前,他當然必須不能爆粗口,所以他隻能搜尋一些可能的答案:“沙,是有特殊意向的東西?”
“嗯。”林辰點點頭,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佛教中,有‘恒河沙’、或是‘一沙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之類的詞,但你說過,罪犯所用的沙,很特彆,是沙盤遊戲裡的沙子,所以……”
“所以,我們很難分析出,這些沙子具體代表什麼?”林辰像是看穿了付郝所想,接口道。
“那,光說沙盤遊戲呢,以前老師不是簡單給我們介紹過,沙盤療法就是在沙子上自由地擺放人物,以反映潛意識的心理狀態……難不成,凶手是在玩遊戲?”付郝問。
林辰看向付郝,眼裡是一抹讚賞。他從床上起身,推開屋內一扇緊閉的房門。
伴隨著緩緩打開的木門,一張巨大的天藍色沙盤,緩緩露出了全貌。
沙海茫茫,仿佛在整個空間中開辟了一個新的世界,那些細膩的、潔白的或高或低的沙堆,隻令人覺得浩瀚無垠。
而在一旁的木架上,則擺放著整整一麵牆的袖珍玩具。
那裡有有各式小人、微縮日常用品,閃閃發光的車模、甚至還有些建築模型……
付郝和刑從連站在旁邊,隻覺得自身霎時渺小起來。
“你還記得凶手在屍體邊放著的沙子麼?”林辰問。
刑從連搶在付郝前麵擠進屋子,於是很自然地被林辰問道。
“當然記得。”
“我們總是在推測凶手出於什麼目的,要放下那些沙子,但其實,反過來想,我們也可以從他的行為,推測出他的心理狀態。”
林辰從木架上取過一個小人,放到了沙盤裡:“如果呢,設想一下,他是將整個城市當做自己的沙盤遊戲,然後在不經意間擺下了他的玩具,那麼從沙盤療法的理論,我們也反向推測出他本人的心理狀態。”
“所以,他做的越多,就越將自己一步步暴露出來?”
林辰沒有回答,反而用手,將沙盤裡的白沙推開。
於是在茫茫沙海中,露出一個巨大的藍色空洞:“首先,犯案距離,無論時間或是空間,都相隔甚遠,並且沒有任何規律。他給我的信息,是‘空洞’。”
他說著,又在沙盤上,分開極遠分彆擺下了另外兩個人偶玩具,“其次,既然行為無序,那麼他必然失去了可支援的力量,因此內心混亂。”
林辰並不去管身後兩人的表情,而是抓起一把沙,細沙紛紛揚揚落下,有些,飄到了玩具身上:“最後……”林辰緩緩啟口:“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