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王子(八) 大神殿裡的潭水泛著寒……(2 / 2)

太遏夏深深歎息了一番,嘴角下壓故意作出一副難過的樣子。“我們什麼都沒做啊,他隻是比你更快認清事實而已,無論你要回去要做什麼不想做什麼,堅持也好放棄也好,都必須要有力量啊。除了服從之外一切都需要力量,而且大祭官譚雅殿下你還想回到大黑壁嗎?在過上了如今的日子後,你還想重返那樣茹毛飲血的世界嗎?”

他斂下雙眸看腳上的鞋,鞋麵由前蓋、前尖、後尾三塊皮革部件組成,以鳥的羽毛為麵,下層用木,經簡單鞣製的皮革作幫底,並以皮線手工縫製而成。譚雅第一天來這裡的時候,穿的是草鞋。大黑壁的那種遠離馴化,脫離文明的生活,回不去了吧?

“母親大人。大祭官。”他推門而入向二人行禮。

“薩雅來了,咱們的大祭官打算回家,你來勸勸她吧。”

太遏夏走後,她哭了。

他心裡難受得緊,卻不知如何安慰,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該如何安慰他人,塔裡永遠回應的隻有死寂,和他哭聲的回響。

“我覺得你現在不應該離開。”那就先給她解決問題吧。

“為什麼?”

“該怎麼說好呢,就這樣離開有點蠢。”

“什麼意思?”她眉頭皺起來。

“你接受妥坤的提議和我聯手的時候,你想得到的是什麼?”

她的眼裡千言萬語蓄勢待發。

“我知道你是出於善意,你抱著拯救族人的崇高意誌…但善意也是一種欲望。你為了你的欲望趕走阿薩隆,得到了現在這個位子。要是你當初拒絕提議,妥坤就無法達到今天這個地位。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現在瓦韓族人過得很好,但你卻無法下令殺人?嗬。那樣很卑鄙,你隻想做好事而已。這是你得付出的代價也是你應該負起的責任,不要裝傻。”

他的手叩、叩、叩,敲擊桌麵。

“這是你與我和妥坤聯手那刻開始就已經交換的事。”他壓低聲音,看著她的表情由憤怒變成茫然,再到無奈與認命。“因為我沒有力量,所以我這20年來對妥坤和太遏夏而言就像個死人一樣。不隻有瓦韓族的遭遇悲慘,所有人都活在悲劇之中,若想反抗就得培養力量然後與他們對抗。”

“聯盟人民的心中已經有你了,你沒感覺到嗎?那就是你的力量,是你被賦予的使命。”

是啊,如今的譚雅已經是神的女兒,掌握聯盟最高的祭祀權,而他不過是一個有名無實的王子,手裡負責的事務頃刻之間便可被取代。他沒有堅實的後台、效忠的臣下,所仰賴的不過是妥坤的圖謀與喜好。而如今手握大權的妥坤,定然不會再如以往般講究忠孝良悌,他本就是一個狼子野心的暴君。

他和她必須儘快組成自己的勢力,讓妥坤不得不對他們妥協!高處不勝寒,這是自保的唯一方法。

“替我召集所有的瓦韓族人。”她眼裡星星點點的微光正聚集成風暴,呼嘯而來。

自從譚雅成為聯盟的大祭官之後,瓦韓人就擺脫了奴隸身份,他們中的部分人以白山族直係血脈的名義進入了大神殿,與譚雅共同侍奉神。他覺得命運實在是一件恍惚又神奇的事,一年前她還是他的奴婢,如今卻成了能與妥坤相比的尊貴人物,而這幫瓦韓人則從家禽都不如的野人躍升進了神殿,掌管聯盟所有人的信仰。當然這信仰得仰賴他的父親。

父親想要的從來不是聯盟主帥的位置,他要的是能服從王權的神,做不受神權約束的王,做天下的王。這樣的王需要聽話的神為他編織精巧的衣裳,正大光明地驅使國家為他所用,開疆辟土建功立業。

譚雅,你能做到嗎?他看著走進她房裡的瓦韓族人,歎了口氣。

他再次找到她的時候是在祭壇,潭水依舊寒冷刺骨,祭火倒是燒得比以往高了不少,她望著淺潭麵無表情。

“譚雅,是我。” 他從背後抱住了她,臉頰貼在她的耳邊,“我從小就知道沒有一件事是能按照我的心意去做,在那樣的日子裡我總會做夢,夢見我自由地奔跑在草原上去我想去的地方,還能打獵、跳舞,吃我想吃的東西,想睡就睡。“ 他忍不住笑了。

“在夢裡你總是和我在一起,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了。”她想拆開他的手,卻反被他緊緊抱住。“你也許不知道,但當我什麼也做不了的時候,是夢中的你讓我可以繼續撐下去,我也要成為能支撐你的人。”

“相信我,請相信我,按照我說的去做,現在先這樣做。”

她還是掙脫了他的懷抱,轉過身雙眼通紅地望著他,那麼近又那麼遠。

他從懷裡掏出了他做的玉璧,虔誠地敬獻給自己的神女,期盼她的憐惜與庇護。

“這是你在我夢裡戴的東西。”說罷,他將玉璧給她戴上,輕撚細挑極儘溫柔。

阿拉文海斯拉,聯盟的創始人,眾神之子啊,謝謝你將她帶到我的身邊,如果這隻是一場夢,我願意永遠沉睡。

——高塔王子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