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洞窟被石像擋在身後,洞窟入口寬闊,周圍雜草密布。
洞內黑氣洶湧,濃重的仿佛洞窟就是一張黑漆巨口,欲要擇人而噬,黑氣猶如澎湃的海浪,猛烈地一下衝到石像附近,又像被壓製一樣戛然而止,退回洞內,彙聚在洞口附近,不停翻滾湧動。
石像旁邊很是乾淨,似乎經常有人收拾打掃,麵前有一捧微微乾涸的花束,潔白無暇。
碧瑤伸出手,拂下石像上的落葉。
傷心花白光閃爍,將她整個人籠罩在其中,碧瑤望著石像,若久,輕然踏入洞中。
白光霍然綻放,化成悠然飄渺的潔白花朵,隨著碧瑤一點點的在洞窟內暗淡,直到完全消失不見。
洞內漆黑一片,半點光線都無,不知多高,也不知多遠,隻能瞧見近處很不平整的石壁,洞內許是終年不見天日的緣故,透著幾分陰森寒涼,還有些許若有若無的,千百年積壓腐朽的味道。
越到深處,黑暗越濃,漸漸的隻能照亮身周方寸,洞窟蜿蜒曲折,不算好走,猶如實質的黑氣隨著越發淒厲的呼嘯陰風劇烈翻滾。
白光籠著一個纖細身影走在長長的甬道中,黑氣猙獰凶戾的朝她壓過來,被擋在光芒之後。
她那樣平靜的,緩慢的走過來,就像是,一步一步,走到九幽深處,走到她掙脫不掉的宿命之中。
死靈淵下,還有曾經的同門和聖教,雖相處的算不上好,倒也不是孤身一人。
如今,卻隻有她一個,那些艱難的,無法抗拒的,不可言說的路,從此刻開始,從許多年前開始,就隻能是她自己一個人走。
沒有誰會站在她的旁邊。
那些青雲門小竹峰的溫暖熟稔好似一閃而過般,恍惚的有些茫然。
短暫如時光一瞬。
碧瑤垂眸,傷心花一閃一閃,靜悄悄的懸在她身邊,白光宛如被黑暗侵蝕了,變的不再明亮。
黑暗中一聲幽幽歎息。
古老的洞穴越往深處,越是寬闊,道路卻愈發曲折,濃烈的黑暗漸漸透著隱約的血腥味,像是積壓許多年依然不曾淡去,待走到極深的地方,才漸漸向右方偏轉,不知又過多久,來到洞窟儘頭一處所在。
忽然間,一點幽光在前麵亮起,儘管那光亮如此幽暗,在這一片漆黑中卻是特彆的醒目。
那幽光在黑暗中輕輕閃爍,明滅不定,似召喚,似誘惑,似渴望,似譏笑……
幽光大盛,古洞之中的陰風陡然猛烈起來。原本隻有一點的光亮,從那處緩緩散開,將周圍慢慢照亮。
坑窪不平的地麵上,到處掉落著腐朽的白骨,有人物的,也有猛獸的。巨大的洞壁,堅硬的岩石,在幽光照耀之下,卻顯現出了無數條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裂痕,像是被人生生撕扯開來一般,觸目驚心。
一處開闊的平地,赫然出現,這裡與外邊不同,堅硬的石壁大都完好無損,而在地麵之上,卻多有巨大骨骼,而且大都完好,細數之下,竟有十具之多。
這十具形狀各異、散發出騰騰妖氣的骨骼,距離不等地繞成一圈,俱都是麵內背外,仿佛守衛著什麼一樣。黑森森空洞的眼洞之中,仿佛有冰冷的目光四處巡視。
龐大的骨架像是依然活著一般,似有許多的呼吸聲隨著時間起伏,地上暗紅一片,透著濃重的血腥味,微微濕潤,竟似過了千百年都未曾乾涸,血液或急或緩,勾勒出並不平滑規整的圓形圖案,幾乎布滿整個寬闊的平地,將八個凶惡神祇圈在裡麵,而在最中央的位置,是一個烈焰般的圖騰,隻是深深的刻在石壁上,卻仿佛無形之中狂烈的燃燒起來。
蒸騰的熱浪一瞬間升起,嘯聲更加淒厲凶狠,一層疊過一層,卻在衝破天際之時被無形燃燒的火焰灼燒殆儘,巨獸骨架隨之狠狠一沉,壓在地上發出崩裂的哢哢聲。
而隨著碧瑤的身影出現,嘯聲陡然停止,忽地,這些巨大白骨之上,赫然有幾具的頭顱竟然開始轉動,發出腐朽的哢哢聲響,慢慢轉了過來,朝著碧瑤定住,下一瞬,朝她瘋狂咆哮!
肆虐的陰風隨著浮散幽光洶湧而來,衝到碧瑤麵前,又被傷心花的淺淡白光擋住,從兩邊擠壓傾瀉,愈發淒惶的遠去了。
那熱浪驟然升騰,似憤怒,似凶狠,以沛然不可抵擋之勢鎮壓下來,讓人仿佛身處天地至威之中,巨獸和白光晃動不停,搖搖欲墜,毫無任何抵擋的可能,渺小如螻蟻,頃刻之間生死翻覆。
當年那漫天的誅仙劍陣,仿佛也是這般,巨大的,磅礴的,遠在天際,卻在短短瞬間毀滅一切。
那樣絕望而冰冷。
九天陰靈,諸天神佛。
以我血軀,奉為犧牲……
碧瑤無法抑製的退後一步,卻好似退無可退般站住不動,前進不得,又不肯後退,身後是濃烈肆意的黑暗,像是一直緊隨其後,待她稍有猶豫便要完全吞噬。
若久,那些巨大的獸骨恢複平靜,烈焰平息,無邊無際的陰寒冰冷重新充斥這裡,隻在中心處有點火焰溫暖的餘韻。
有人微微的顫抖了一下,腰間小巧的金色鈴鐺輕輕的發出一聲,叮鈴。
溫熱的氣息襲來,從急到緩,帶著熟悉又飄渺的冷香,乾淨剔透的,在黑暗和淒惶裡籠罩處一片小小寧靜空間。
碧瑤霍然轉身。
幽遠而清冷的身影,透著挺拔堅韌的模樣,出現在她麵前。
碧瑤像是一瞬間失去言語的能力。
你怎麼會跟上來?
碧瑤想著,這和自己想的不一樣,雖是故意引她前來,可人心終究難測,她從未想過一切事情都會按照自己預料的那樣沒有半點意外。
她跟著她一路都未曾現身,想來隻不過是要探查碧瑤究竟要做甚麼,是否對青雲,對正派有所影響,原是不會如現在這般的。
悄然迸發的歡喜隱藏在胡思亂想之間,細密溫和的圍繞過來,驅散方才所有的陰寒,好像前路不必畏懼,後退也不儘是悲傷。
她不一樣。
那人烏黑漂亮的眼眸涼涼的望過來,麵容冷素,神色波瀾不驚,全是碧瑤熟悉而深刻的樣子,白衣如雪,薄光如霧,仿佛朦朧的月色清淺凝聚。
與世間的立場,道理,責任,所有的所有,都不一樣。
陸雪琪。
碧瑤頓著片刻,“你……”
陸雪琪緩緩走近,握著蒼藍浩淼的天琊神劍,微微藍光綴在衣衫邊緣,身影更顯清晰,可身上清理過後殘留的淡淡血色,傷處痕跡就這麼落入碧瑤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