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維爾以往的生活之中,是從來沒做過這種雜事的,管家和侍從們一個個都訓練有素、麵麵俱到,各項事務都會提前料理妥帖,尊貴的雄蟲隻管吃就可以了。
不過,現在西澤溫隻是讓自己拿個餐具,這也沒什麼難的。希維爾走到灶台旁邊的餐具架前,本來隻拿了刀叉,但看到西澤溫正在攪拌的那一小鍋蔬菜雜燴湯,他想了想,又拿上了兩把勺子。
“隻拿勺子就行。再拿,嗯,四個碗給我。”西澤溫用餘光關注著他,提醒道。
希維爾乖乖按他的話做了,把一摞碗放到西澤溫旁邊之後,他偷偷瞥著西澤溫臉色,並無異常。
聞著鍋裡的芳香,攥緊兩把勺子,他一下就對這頓飯多出了許多參與感。看西澤溫的意思,也沒有其他事需要自己幫忙,他又有些無所事事了。
但這種無所事事,和之前那漫長又絕望的無聊非常不同,在觀察與思索中,隱隱帶著歡欣又香甜的期盼,渾身被融融的暖意所包裹。
他東繞西繞,警惕又仔細地觀察著周圍,這個客餐廚一體的空間非常有限,僅有一個半米多寬、兩米多長的小吧台隔在中間,既是隔斷,也是餐桌。有生以來,希維爾還沒用過這麼小的桌子,不禁覺得它有幾分可愛。
他在桌邊坐下的時候,腿忽然被什麼東西碰到了,草木皆兵的他屏著呼吸,往桌子下一看,原來隻是兩個行李箱。希維爾鬆了口氣,問道,“這兒放行李箱乾什麼?不嫌硌腿嗎?”
“硌腿倒沒什麼。不過快吃飯了,這兩箱放這兒確實不太好。你要是嫌他們礙事,就先把它倆推到臥室去。快去快回,飯馬上就出鍋了。”西澤溫漫不經心地說,他專心攪拌著濃湯,就怕糊了鍋底。
希維爾又低下頭,看著兩個尺寸大小都剛好能放進一人的行李箱,那一刻電光石火一般,他突然想明白,裡麵到底裝了什麼。
那兩個星盜如果還活著,自然是很可怕,但現在他們死透了,那就沒什麼好怕了。但看著這兩個箱子,希維爾難免會想到一些血肉模糊的畫麵,多少有些影響胃口。可他現在又餓到頭暈眼花,隻想坐在這兒等著吃飯,一步路也不想多走。
小雄子拽住凳子,往前坐了坐,肚子緊靠住桌沿,桌麵就擋住了視線,這樣不也就看不到那兩個箱子了?眼不見心不煩。
這麼大點兒的房間實在沒有什麼可看,西澤溫也一直專心做飯,沒有其他舉動。希維爾的心逐漸放鬆下來,又等待了片刻,可堪敬佩的“大廚”就端上了晚飯。
紅澄澄的蔬菜雜燴湯,金燦燦的蝦仁炒飯,西澤溫擦擦手,“時間緊迫,就簡單弄了兩樣。”
希維爾剛想說說他。急什麼呀?你把菜做好比什麼都重要。但他又忽然想起,之前西澤溫意味深長地說,晚上要“忙”……
不不不,他還是不廢話了。雄蟲伸出勺子,迫不及待地開動了。
亮閃閃的勺子首先伸向了蝦仁炒飯,他寂寞難耐的腸胃,就喜歡這樣能頂飽的。
這是滿滿當當的一整碗飯,好幾隻橙白相間的蝦仁姿態誘人,橫陳在金色的米飯上,米飯間又散落著淡綠色的青菜碎。一口下去,蝦肉鮮嫩彈牙,米粒鮮鹹軟彈,青菜碎爽口解膩。
熱情好客的胃,催促他趕快迎進來客人,希維爾一勺接一勺,努力響應胃部的需求,沒想到吃得太著急,一不小心就咬到了舌頭。
“急什麼呀?又沒人搶你的。”西澤溫笑道。
這不是我的詞嗎,怎麼讓你給先說了?希維爾頓時被噎住了,等等,是真的被噎住了!他五官皺成一團,表情十分難受,張大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他不對勁,西澤溫也一下變了臉色,連忙端起湯碗,喂他喝下去。希維爾咕嚕嚕喝了幾大口,才把碗放下,舒出一口氣。
“怎麼樣,好點了嗎?”西澤溫問。
希維爾點點頭,一時有些羞愧,甚至不太想說話。就算自己是真的很餓,對方做的飯真的很美味,自己也不該遺忘禮儀和修養,這確實是做錯了。
而且在西澤溫的角度看,自己隻是吃個飯,就能出這麼多事故,又咬舌頭又噎住,會不會顯得很蠢呢?
他有些沮喪地垂下眼,看著手裡的湯碗。
番茄被熬化成了橙紅色的濃湯,翠綠的羅勒葉和青豆,橙黃的胡蘿卜,金黃的土豆,雪白的豆腐,各種食材在熱騰騰的湯汁中上下沉浮,散發著繽紛又質樸的醇香。
他不禁捧起來又喝了幾口,柔滑醇厚的湯汁像一個擁抱,從口腔溫暖到了肚子裡,獨特的香氣仍在舌尖上餘音不絕,讓人回味無窮、欲罷不能。
對麵的“亞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好吃嗎?”
他,他是在笑我吧!絕對是!
希維爾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他真的非常非常想罵臟話。既氣惱對方,也氣惱剛才竟然因為對方感到羞愧的自己。這隻亞雌根本不配!
雄蟲擺出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多少有些違心地說道,“哼,也就那樣吧。”他從語氣、神態等多方位演繹:我是看在你麵子上才給的這個評價,不然多難聽的話都說得出來。
“小花貓洗乾淨了,就學會蹬鼻子上臉了,嗯?”西澤溫作勢把碗端走,“不好吃?那就不要吃了。”
隻一招,就讓希維爾破了功,他連忙把碗搶回來,但他還是猶豫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我不是說不好吃……”
此刻,比起麵子來,吃飯還是更重要一點的。更何況,西澤溫做的飯菜確實是人間美味。
湯足飯飽之後,希維爾再一次想起了西澤溫的“要忙”預告,不由得膽戰心驚。捧著隻剩一個底子的湯碗有一口沒一口地小口嘬著,拚儘全力地磨磨蹭蹭,拖拖拉拉。
惹得西澤溫都來問他了,“湯喝完了嗎?該洗碗了。”
希維爾一臉無辜,“這湯太好喝了,我想細細品味。而且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湯怎麼喝都喝不完呢。”
“湯都涼了,你要覺得好喝,下次再給你做熱的。”西澤溫嘴上說得體貼,動作卻一向極其冷酷,直接把碗搶走扔進了洗碗機。
轉身就拽過希維爾,就像拽一台洗地機一樣,迫不及待地往臥室走,“咱們該忙正事了。”
希維爾抗拒極了,“你說過,你不會強迫我的!”卻怎麼也掙不開對方的手,最終隻能無奈被拖進臥室。
“所以,你說的‘晚上要忙’,就是忙這個?”
“不然呢?”西澤溫也一臉無辜,“寶貝,你以為要忙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