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城市的深冬失了往日的燥氣,從海上刮來鹹濕的風帶著浸骨的寒意。
物業清潔工正打掃著步道上的枯枝敗葉,竹質掃帚和水泥地麵摩擦出響亮的簌簌聲,回蕩在寂靜的中庭花園。
37棟樓的門庭前,一攤不知從何處落下的黏膩汙濁,順著地縫延出張牙舞爪的樣子,被進進出出的業主踩得到處都是腳印。
清潔工不滿地小聲嚷著:“誰家的垃圾袋子破了,搞得一地烏糟糟!”
啪嘰一聲,什麼東西掉在了她的肩上,伸手胡亂薅了幾下,一團混著紅色液體的不明物糊得滿手都是。
天際泛著魚肚白,視線不太亮堂,她湊近掌心想要看清是什麼,卻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狐疑地抬頭看向腰線層,一顆半懸在空中的頭顱被長發纏繞,發絲下若隱若現著猙獰的笑,像是在跟她打著詭異的招呼,折斷的脖頸拉扯出扭曲的形狀,皮開肉綻的顱骨溢出令人作嘔的腦漿。
清潔工腿軟地癱坐到地上,雙手觸中那一攤汙濁,這才發現竟是泛黑的濃血!
“啊...死...死...”瞳孔震顫伴隨一聲驚恐到嘶啞的尖叫,炸起枝頭沉睡的飛鳥,“死人...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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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霞就像一杯微燙尚可入口的茶,馥鬱著濃厚的霧芒。
拳擊館還沒到對外開放的時間,空曠的場地回蕩著拳拳到肉的悶響,似有發泄不完的仇恨,每一記重拳都帶著致命的狠厲。
拳擊台上,二人比著雙拳防禦,持續對戰快要耗儘體力。
紀南星的上身隻穿了一件露腰運動背心,肩胛對穿和腰側留下的嶄新傷痕遙相呼應,讓周身緊致的肌肉線條,多出一絲生命的堅毅感。
距離軍火案過去快三個月,身上的槍傷已經愈合,隻是偶爾還會莫名地隱隱作痛。
她嗬出濕熱的氣息,眼裡藏著一匹伺機而動的狼,綻出銳利的凶光。
‘你生氣的小表情,比目中無人的樣子要可愛得多呢~’
本是聚精會神地試探對手的破綻,腦海倏爾飄過瘋女人豔麗的麵龐,那一聲輕浮的戲謔讓她失了神。
無明業火從心口竄到了拳頭,變成一道虛晃的右勾拳,逼得對手側身閃躲,這一躲正中下懷,她提膝迅猛地朝著對方左腰狠狠掃去。
林耀跳著後撤步,稍稍晚了一秒,便被猛然爆發的橫踢掃中,沒有防具加持,他吃痛地半眯起眼睛,又被緊隨而來的衝拳擊倒在地,雙手格擋也沒能防住下手狠厲的十字鎖喉。
被紀南星的胳膊鉗得呼吸不順,他的額上爆出青筋,滿麵通紅地拍打著地麵以示認輸。
吐出牙套,林耀撫著脖子不停地咳嗽,“咳咳咳...你哪兒像剛出院的人,出拳這麼狠,就不能給光榮的槍傷留點麵子?”
“我命硬...不服可以再打一場...”紀南星吹開勾在唇角的發絲,緩和著急促的呼吸。
用嘴撕開腕上的魔術貼,林耀沒好氣的將拳套砸向她:“不打了不打了,我媽不讓我跟不要命的人玩。”
紀南星走到拳台角落,抬起繩子淡笑著:“你輸了,請我喝瓶礦泉水不過分吧?”
十次對戰九次輸,林耀撇著嘴揶揄:“什麼時候我才能喝上警隊格鬥冠軍的礦泉水?”
“這輩子還長,總能讓我掏一次腰包的。”
說笑著回到休息區,紀南星將毛巾搭在肩頭擦拭著臉上的汗水,在心底計算著傷病假期還剩多少天。
林耀將冰鎮礦泉水貼到她臉上:“想什麼呢?”
不作回答,紀南星擰開蓋子一陣豪飲,非常中意在揮汗如雨後,酣暢淋漓地享受冰水過喉的涼爽。
“聊聊唄。”林耀靠在牆角席地而坐,在組織語言的同時,努力掩飾著難以化解的無奈。
紀南星捕捉到那微妙的情緒,心領神會地囁嚅唇瓣,再當開口詢問時,語氣不改風平浪靜:“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嗎?”
林耀雙手圈在膝頭提著水瓶晃蕩,輕聲勸說著:“你在公安係統乾了這麼多年,應該明白失蹤人口十有八九找不回來,更何況已經過去二十多年。”
紀南星的手上一圈一圈地扭著瓶蓋,直到勒出深深的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