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南星盯著顯示屏上逐漸升高的樓層數,反問:“什麼叫七嘴八舌提供的信息不具備參考性,那你認為怎樣才算可靠?”
程燦連忙給出自己的辦案思路,“當然是把死者身份報到信息科調取個人檔案,從家庭關係,工作情況,感情狀態入手,總有一處會出現紕漏。”
紀南星沒搭話,劉家麒倒是補上一句:“調取小區、電梯、停車庫監控,排查是否有可疑人員進出,不過大前提還得等到溫法醫和小羽哥那邊提供勘驗結果,這未必是他殺,也有可能是自殺或者意外。”
“半斤八兩。”紀南星沒有給出絕對的答案,電梯門開,她先一步走了出去。
一梯四戶的樓層格局,1804號房在正對走廊的儘頭,站在門口的那一抹纖長頎麗的背影,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紀南星的目光順著女人披散的微卷發,慢慢滑向修飾身形的羊呢大衣,最終定格在鱷魚皮質地的細高跟鞋上。
低調不乏奢侈的時髦扮相,並不符合現場勘查的衣著要求,她一眼就能辨出陌生女人不是警察。
“非警務人員,請馬上離開。”
紀南星公事公辦的聲音回蕩在走廊上,透出拒人千裡的不友善。
女人折身回眸直視,清瘦的側顏背著一圈光暈,在廊道昏暗的視野中漸漸明晰了輪廓,藏在鏡片後麵的幽幽暗瞳,一如初次相遇時那般深邃神秘。
這一刹,傳入鼻腔的熟悉冷香,久違地撩撥著紀南星的心弦,致幻般地將她困在時間的維度裡,仿佛身邊一切都在漸漸凝固。
‘我打破所有枷鎖,你將成為新的規則,還沒找出真相,怎麼能輕易死掉呢?’
唇間莫名襲來熾熱的疼,意外地又偷偷地勾起了那段,觸感微妙卻並不美好的回憶。
麵對來者不善的驅逐,顧時念虛眯起眼睛,細細打量麵無表情的紀南星,又習慣性地抬手推了推金絲邊眼鏡,但沒有立馬開口搭話。
暗含洶湧的視線,在空氣裡彌出一觸即發的硝煙味。
房子的門大敞,通透的光芒不知疲倦地穿過一切,落在紀南星小半邊臉上,另一半則沒入廊道黑暗的虛影裡。
冰涼的眼底蓄起深刻的厭惡,終是齜著牙彆開了頭,她不肯承認自己敗下陣來,而是在心底找到錯開對視的借口——源於本能的厭惡。
想不明白,這張時不時跳出來叨擾心神的麵龐,怎麼突然就跳到了現實,跳到了勘查現場,跳到了她的麵前。
狗皮膏藥嗎?該死的陰魂不散。
“紀隊,我和13先進去啦。”程燦開口打破了短暫的死寂,拉著劉家麒趕緊逃離隨時爆發的修羅場。
顧時念雙手揣在大衣兜裡讓開了道,又轉頭看向臉色越發難看的紀南星,琢磨著:“紀隊...你就是刑偵支隊隊長紀南星?”
這樣的詢問挑動了紀南星的火氣,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如此輕易地被激怒,甚至憋得胸口一陣心悸,但很快就把錯歸咎到眼前裝模作樣的女人身上。
“你在裝什麼,裝貴人多忘事嗎?”
莫名遭受言語抨擊,顧時念一字反問帶著輕蔑的顫笑:“裝?”
“我有權驅逐與案情無關的人,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請馬上離開。”
“紀隊怕是趕不走我。”
顧時念總是保持著自上而下審視他人的姿態,無視驅逐地從錢夾裡取出一張名片,下麵墊著自己的證明,比到紀南星的麵前用極慢的速度碾展開,宣告著自己才是針鋒相對裡最後的贏家。
不帶情緒的緩慢語調,惜字如金的淡漠倨傲,架在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似乎所有細節都在暗示紀南星,眼前這位並不是那晚索走初吻的瘋女人。
可五官騙不了人,特彆是那雙藏著星河的深邃暗眸,還有揮之不去的熟悉冷香,相悖的細節同樣騙不過她鷹銳的洞察力。
她目光犀利地掃向內容,抿直唇角的同時咬緊了腮幫,字眼蟄疼了雙眸——‘授權試點機構,雲興刑事偵查科技所受雇於省公安廳...’
顧時念刻意挺直了腰板,伸出手偽善地示好:“紀隊你好,我是第三方刑事偵查科技機構負責人——顧時念。”
在心底反複揣摩女人的名字,紀南星盯著半懸在空中的手,纖長細指骨節分明白淨又好看,隻是戴在中指的紅寶石戒指有些畫蛇添足,轉眼再次看向那張討厭的臉龐,得勝後狡黠的微笑著實令她不悅。
“顧小姐,我沒有握手的習慣,是否合作有待商榷,你可以隨意進出,但不要妨礙我的工作,不要破壞任何一條線索。”她警告著側身掠過走了進去,草草結束了對話。
還是吃了一口閉門羹,顧時念識趣地收回手,倨傲地揚起下顎,就這麼靜靜地盯著紀南星的背影,沉默之後是黯然的細語呢喃:“確實是個既無趣又有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