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鍋店的生意不錯,大廳散座區人聲沸騰,宛如被大火烘烤的翻滾鍋底,喧囂出一片驅散嚴寒的暖意。
原本光潔的地磚被來往的客人踩得滑膩膩,顧時念杵著拐杖險些滑倒,好在她一把攀住紀隊的胳膊。
紀南星條件反射的抬手護向她的腰,但又本能的保持微妙距離,那手與腰猶如兩極相正的磁鐵,永遠隔著無形的抵觸。
二人相對無言,氣氛顯得略微尷尬。
不過顧時念是誰,她可是睚眥必報的小心眼子。
暗忖著紀南星這麼不喜歡肢體接觸,那就偏要將身體重心往那結實的臂彎擠,心底莫名騰起舒心的安全感。
不禁暗暗發笑,當初自己可是一步一步把她從槍林彈雨裡扛出來的,今天扶這一段路當是回報,不過分吧?
紀南星眼角抽搐,咬著腮幫子後悔莫及,實在不習慣被彆人摟得這麼緊實,更何況還是自己討厭的人,那高挺的身板陷入不可言說的僵直狀態。
先前還暗嘲李默柏和程燦像狗腿子,結果到頭來,自己成了恭送姑奶奶擺駕回宮的小太監,簡直是啪啪打臉的笑話。
走出餐廳大門,撲麵而來浸骨的風,讓人忍不住深呼吸,感受冰寒穿入五臟六腑的清爽。
距離街口打車的位置還有一段距離,二人各懷心思,在心裡把對方罵了個遍,倒是省掉了鬥嘴的環節。
顧時念無意間發現紀南星的小怪癖,這人走路隻踩地磚縫,被故意擠偏又暗戳戳地走回直線,莫不是無藥可救的強迫症晚癌患者?
來來回回試了好幾次,直到某人扭著身子不耐煩地哼哼兩聲,她才收斂捉弄的玩心。
終於走到路邊,紀南星抬著肩頭使了大勁才把胳膊抽回來,覺得顧時念弄皺了袖子忙著埋頭整理,嘟噥著:“狗皮膏藥趕緊走。”
“你不適合當警察,這麼喜歡乾淨整潔應該去當環衛工,城市環保需要你這樣的人才。”顧時念陰陽怪氣地嘲笑,罵人不帶一個臟字。
紀南星盯著那可憎的嘴臉,輕蔑道:“我本來就是掃黑除惡的清潔工,合不合適當警察我比你清楚,煩了一天,你該從我的視野裡消失了。”
“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這大馬路又不是你家的,管得比海寬。”顧時念朝她皺了皺鼻子,扭頭攔下一輛出租車,上車前還不忘再氣一次,“可惜,某人就算打賭也贏不了,槍擊案當晚我到底在哪兒呢?”
紀南星氣不打一處,最好眼不見為淨,抬手扶著車門命令道:“你腳傷沒好之前彆來支隊報到,我不收病殘。”
顧時念哪兒能讓自己吃這種嘴上的虧,靠著椅背挑眉回懟:“你都說了,我隻是崴腳又不是斷腿,上你辦公室喝茶打盹挺方便的,更何況你給我起了狗皮膏藥的綽號,怎麼也得給你表演一個甩不掉的特效吧,人要學會聽天由命。”
這女人的嘴開過光嗎,這麼厲害?
紀南星惡狠狠地甩上車門,‘滾’字溜到嘴邊又被無聲地吞咽,給自己留點素質總還是體麵的。
出租車揚長而去,留下一屁股車尾氣,她站在街邊被氣得捂著胸口一陣心悸。
顧時念偏頭盯著後視鏡,靜靜欣賞麵癱死潔癖被氣出五官擰作一團的表情,嘴角翹起大獲全勝的狂笑。
“小姐,你要去哪兒?”
司機的詢問打破了她的注意力,沉凝片刻後報出了目的地,“金泉花園。”
1804號房門前,一道挺直如鬆的身影似已等候多時。
當廊道回蕩起節奏緩慢的高跟鞋聲,男人推著鼻梁上的鏡框溫煦一笑:“這種還沒定性的案子交給警察就行,顧總何必如此上心?”
康南嘉梳著精致的油頭,貼合身形定製剪裁的羊絨西服,看上去極為妥帖,他的腳邊放著黑色的手提包。
顧時念淡漠地接過他遞來的卷宗,一邊翻看內容一邊詢問道:“門能打開嗎?”
“當然。”康南嘉應答著從內襯取出一枚萬能芯片卡,靠在電子鎖上發出滴滴兩聲,門便開了。
習以為常地伺候老板,他單膝跪地替顧時念穿上鞋套,不解地追問著:“不是說死者基本認定為自殺麼,為什麼還特意跑這一趟?”
完善補全的最新資料記載很詳細,顧時念在雞毛蒜皮的細節裡,發現了李菁自殺誘因以外的蹊蹺。
她冷眸垂視腳邊的男人,簡單解釋:“如我所料,在這現場確實有被忽略的細節。”
儘管門前立著警戒線,但並不妨礙進出,二人一前一後走進客廳,在還沒確定案情性質之前,現場依舊保持著原樣。
顧時念領著康南嘉徑直走到臥室,目光再次落到書架最上方的角落。
本是看不出任何異樣的康南嘉,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很快便識出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