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虛飄飄的漂亮話並不能使巴頓完全滿意,畢竟一隻S級雄蟲的籌碼,無論對哪一方勢力來說,都有著極高的價值。
隻不過這隻亞雌,既沒有與其他勢力交換籌碼的資本,此刻又處於自己的威脅範圍之內,才和自己有得談。
時間緊迫,星盜頭子也就不願意再說那些彎彎繞繞的廢話,“說吧,你想要什麼?”
“長官,我隻是想第一個品嘗他的滋味。或許,在我回歸之後,團內會有一個更方便我為您服務的職位,在等著我呢?”
前麵隻是個搭頭,後麵半句才是關鍵。巴頓思考片刻,回答道:
“你是我們的天才,我們的大功臣!這不,咱們團副團長的位置正好缺了一個,你要不要來試試?”
不管是不是真缺,反正現在就是缺了。
“感謝您的賞識,長官。”
談妥了。
巴頓呼出一口氣,像打了一場大勝仗一般,渾身發熱,微微冒汗,坐倒在了中央控製室的沙發上。
但情況緊急,也來不及休息,緊接著要麵對的就是與帝國上將傑裡邁亞的談判。
談話出乎意料的順利。西澤溫準備的那番說辭一提出來,對麵就立刻深信不疑。
巴頓心中了然。
相較於作為未婚夫的雄蟲,不僅想要離家出走,在自己的護衛之下,還真給他瞞天過海走成了;
任誰都更願意相信,雄蟲隻不過是被人擄走,隻要搶回來就沒事了。
想到這裡,巴頓不由一驚,難道連對方這樣細微的心理,那亞雌也提前預判了嗎?
事實上,能考慮到這事並不算太難,作出計劃也並不算太難。
難的是,在各種意外牽扯精力的情況下,還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把各方勢力、各種相關事務都厘清;又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想出有利於自己的解決方案。
西澤溫的急智,讓巴頓不由暗自感歎,同時心中又不由有些後悔:
之前怎麼就被雄蟲衝昏了頭腦,許諾給對方副團長這樣的高位?要是對方真做了副團,接下來封無可封,自己屁股底下的位子可就不穩當了。
實在不行,等他帶回雄蟲之後,隻能把他直接做掉了……
哎,也是可惜了這麼一個人才。
很快,那亞雌又發來通信,“長官,計劃實施得如何?”
“很順利。”見識過他智慧的巴頓有問必答,“我們馬上就要和軍部一起,給埃裡克那小子來一個前後夾擊!”
“軍部對我們的說辭深信不疑?”
“沒錯。”
西澤溫輕笑,“那真是太好了。”
星盜頭子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等等,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隔著遙遠的太空,巴頓聽到那亞雌隱含笑意的聲音。
“我隻是想,給我們親愛的小王子,送上一場盛大的焰火……”
沉默的中控室裡,亞雌的聲音剛剛落下,一聲沉悶的爆破聲就“嘭”地響起!
然後又是接連不斷的嘭嘭聲,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幾乎要震破耳膜。
巴頓一時沒搞清那爆炸聲從哪兒來,是從通訊那頭傳來,還是發生在自己身邊。
下一秒,毫無防備的他就被失控的重力係統狠狠拍在了天花板上,內臟和肋骨都破碎掉。
本該密閉的艙室內刮起了大風,把殘破的星盜們扯來扯去。空氣在幾秒內像是被抽了真空,呼吸也逐漸艱難。
巴頓茫然又恐懼地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是星盜王向我們開了一炮?
可在預備作戰時,戰艦的防護罩就沒有關閉過,不可能一炮就受損成這樣。
他不知道,堅固的堡壘總是從內部攻破,休息大廳的大舷窗旁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黏上來一塊不起眼的“口香糖”。
就在西澤溫話音一落之時,那“口香糖”轟然爆炸,從內部爆破了脆弱的大舷窗。
就像拎起盒子倒出無數蟑螂,無數星盜直接被吸入了太空,成了漂浮的太空垃圾。
聯動封閉環境的重力控製係統隨之失效,高速行駛的戰艦內部,一瞬間又死去無數星盜。
更加“幸運”的是,整個星艦的能源中樞聚變反應倉,就緊靠著破開大洞的休息大廳。
聚變反應艙密封的金屬艙壁,在各種力的作用下咯咯作響。這個模塊的艙壁雖然堅固,但設計時,它們隻是為了應對內部的壓力和輻射,在此刻外部的巨大吸力中,艙壁隻堅持了十幾秒,就破裂開來。
巴頓猛然意識到,不管對方是怎麼動的手腳,但這一切絕對都是西澤溫在搞鬼。
他紫漲著臉、顫抖著手,試圖打開那個遙控界麵,渾身粉碎的痛苦,讓這一個簡單的動作,足足花費了他好幾秒。
當他重新看到那個鮮紅的按鈕圖標,巴頓臉上露出複仇的快意,手指吃力的按去……
下一秒,巴頓看見了“太陽”!
尖銳的轟鳴震破了耳膜,刺目的光芒讓眼前一片漆黑,巨大的衝擊波把內臟與骨頭粉碎得更加細膩。
在被太陽般無量的灼熱吞沒的那一刻,前事像一團團星雲在眼前閃過,巴頓突然明白了,一切的罪魁禍首究竟是誰。
與此同時,一個從前忽略掉的疑點,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為什麼,那隻亞雌目標那麼明確,沒有經過任何搜尋,一下就找到了逃家的雄子的?
就好像,他能提前預知一般……
而這最後的疑慮,也隨著無量光和熱的迸發,消散在了這場盛大的“煙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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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維爾幾乎不敢相信,憑借自己的縝密的謀劃,真的在逃家這項事業上,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
他呼出一口白霧,大口大口地喘氣,貪婪地汲取著畢宿六的每一絲空氣,這裡的空氣是多麼清冽涼爽、新鮮甜美,這是雪的味道,這是自由的味道!
I'm free!
他高聲歡呼,在彆蟲看瘋子的視線裡,他漫無目的、不顧儀態地狂奔,帽兜被大風吹得鼓起,像一個扯著脖子的降落傘。
直到不知跑到了哪裡,隻見到處白雪皚皚,世界一片晶瑩。
突然,他被雪裡突起的樹根絆了個跟頭,希維爾滾了一圈,順勢就躺進了純白無瑕的雪地裡。
隨身攜帶了恒溫調控裝置,他並不覺得冷,隻感覺到清新的涼意。四肢懶懶攤開,陷在柔軟的雪裡,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寧。
仰頭望去,星河如畫:
種植的常綠針葉樹作為邊框,浩瀚幽邃的宇宙作為背景,紅藍兩色的恒星糾纏著沒入地平線,橙紅色的晚霞餘暉作為裝點。
這一切襯托出那宏大又溫柔的水色天體,夢幻一般存在於太空之中,又仿佛一塊兒閃著微光的寶石,散發著寧靜與生機。
“宇宙落下的一滴眼淚”,多妙麗的畢宿五,多貼切的稱號,希維爾這樣想到。
就在他怔怔凝望之時,眼前水藍色的球麵上忽然出現一艘戰艦,就像一尾銀魚從海水中浮現。
希維爾一眼認出,那是傑裡邁亞的座駕。
難道是為了尋找我,傑裡邁亞啟動了星艦搜索畢宿五?
他應該不會想到,我此刻已經到了畢宿六,等他搜索完畢宿五,我又估計早和畢宿六告彆了吧?
想到自己未來的雌君,希維爾滿腔的得意忽然像泡沫一樣消失了大半,心頭湧起淡淡的愧疚。
他並非不喜歡傑裡邁亞,他隻是,隻是不想立刻和另一隻蟲綁定,過著像其他所有雄蟲一樣,一眼望得到頭的人生。
希維爾虔誠地望向天空。
請原諒我吧,傑裡邁亞,請允許我喘息片刻。
下一刻,又有一艘星艦從不遠處起飛,有著小醜魚一樣的紅白條紋。真奇妙,這是什麼,海洋生物開會嗎?
希維爾目光隨著那條“小醜魚”飛速遠去,漸漸小若飛星,馬上就要消失不見。
正當他凝望之際,耳邊忽然響起咯吱咯吱的踩雪聲。
是有誰來了?
希維爾側頭看去——那少年黑發黑眸,腳步輕盈,從疏林中走來,如夜色般降臨。
年輕的雄子忽然感到一陣羞怯,猛然間,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姿態十分之不雅觀。
雄蟲一骨碌從雪地裡爬起來,訕訕望著對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少年微笑,拂落他肩上的雪花,“我親愛的小王子,請抬起頭,看看天上。”
那聲音好像有什麼魔性的魅力,讓希維爾不由自主往天空望去——
遙遠深空中的一個點,無聲間忽然綻開一朵星雲。
恒星燃燒爆炸一般,金色紅色的光芒像一萬顆星四散開來,紛紛炸裂開又轉瞬消逝,又噴射出一團團亮藍色的星火,熊熊燃燒著,燦爛閃爍著,擴散成煙霧般的星塵。
那絢爛的煙火稍縱即逝,卻在希維爾的眼底心頭,存下了流光溢彩的餘影。
“喜歡嗎?這場送給你的煙花。”語氣多麼溫柔。
希維爾垂眸,點了點頭。
“喜歡?那就乖乖做我的小奴隸吧。”
?!
希維爾瞪大了眼睛、張開了嘴。但還沒等他把滿腔的震驚疑惑問出,一陣異香撲麵而來,他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